高大健硕的身影堵在门口,几乎挡住了大半光线。
更扎眼的是他肩上扛着的那头刚死不久的獐子,
血淋淋的脖颈软软垂着,一滴暗红的血珠正顺着光滑的皮毛,
“嗒”地一声,砸在徐家刚扫干净的石板地上,洇开一小朵刺目的花。
他另一只手里还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粗麻布口袋,
里面塞满了还带着新鲜泥土的竹笋、几把碧绿的荠菜,甚至还有几朵肥厚的野山菌。
“嘿!庄子上打的,鲜得很!”
谢则咧着嘴,露出一口白牙,
黝黑的脸上是纯粹的、毫无城府的热情,风尘仆仆却精神奕奕。
他大步流星地走进院子,目光如同探照灯般,
第一时间就精准地锁定了榻上的徐如,笑容更灿烂了几分,
“徐妹妹,腿脚可大好了?这獐子肉最是滋补,回头炖了给你补补筋骨!老王头腌的鹿腿我也捎了一条,香得很!”
他自顾自地说着,随手将那沉重的獐子“咚”地一声撂在院中石桌旁,震得桌面上的茶盏都跳了一下。
那麻布口袋也被他豪爽地丢在地上,几颗圆滚滚的竹笋骨碌碌滚了出来。
徐崇被这突如其来的“山珍”和谢则的大嗓门震得手一抖,刚捻起的一根针差点掉在地上。
徐崇眉头紧锁,看着地上那摊新鲜的血迹和硕大的獐子尸体,
又看看谢则望向女儿那毫不掩饰的灼热目光,
只觉得额角青筋突突直跳。
这谢则,热情是真热情,莽撞也是真莽撞!
徐崇下意识地侧身,想用身体挡一挡榻上裙裾微掀、正在行针的女儿,口中只得无奈应道:
“有劳谢贤侄费心,如……二郎已无大碍。只是这些野物……”
徐崇看着那獐子,颇有些头疼如何处理。
徐如更是窘得恨不能缩进榻里去。
谢则那声洪亮的“徐妹妹”在安静的院子里回荡,像在她耳边敲了一记响锣,震得她耳根发烫。
她飞快地想把腿放下,却被徐崇严厉的眼神制止。
只能僵硬地维持着姿势,努力挤出一个客套的微笑:“谢大哥辛苦……快请屋里坐。”
声音细弱听起来还是没什么精神。
“坐什么屋,院里敞亮!”谢则浑然不觉气氛有异,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。
他几步走到榻前,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,将徐如完全笼罩。
谢则微微俯身,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带着纯粹的关切,
仔细打量着徐如的膝盖和上面密密麻麻的银针,浓眉皱起,
“啧,扎这么多针,疼不疼啊徐妹妹?我带了上好的金疮药,回头……”
“咳!”
一声刻意加重的咳嗽,如同冰锥般突兀地刺破了院内这带着土腥气的热闹,清晰地响起。
声音来自徐如身后不远处的堂屋门口。
院中三人。
徐崇、徐如、谢则。
身体同时一僵。
谢则疑惑地循声望去。
徐崇捻针的手指猛地顿住,一股寒意瞬间从指间窜出。
徐如更是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,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,几乎无法呼吸。
只见那绘着岁寒三友的素面屏风后,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,不疾不徐地转了出来。
是裴肃。
他竟不知何时已在徐家堂屋之中!
此刻,他身着玄色云纹暗绣的常服,愈发显得身姿如玉,气度沉凝。
外罩一件同色系、质料极佳的薄绸披风,更添几分清贵疏离。
他手中端着一盏青瓷茶盅,指尖莹白,姿态闲适得仿佛在自家花园赏景。
方才那声咳嗽的主人,显然正是他。
裴肃脸上带着惯常的、令人捉摸不透的温雅笑意,目光在院中扫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