恐惧让徐如的小脸再次失去了血色。
徐崇看着女儿眼中流露出的、毫不作伪的惊惧,满腔的斥责瞬间堵在了喉咙里,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。
他何尝不怕?
淑妃案的阴影,陛下对徐如那难以捉摸的“兴趣”,
每一次入宫,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!
徐如伸出手,隔着衣袖,用力地、安抚性地拍了拍徐如冰凉的手背,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和深深的无奈:
“傻孩子……爹知道,爹都知道……”
徐崇顿了顿,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轻松些,
“不想去就不去!正好!还有半个多月就是你及笈的大日子了!这才是顶顶要紧的正事!”
提到“及笈”,徐崇浑浊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一丝光亮,像是找到了转移注意力的稻草:
“回去就让你哥去请最好的全福人!给你裁新衣,打首饰!咱们徐家的女儿,及笈礼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!”
“太医署那边,你就在药庐里待着,跟着张典药好好整理药材,认认方子,外面的事情……”
徐崇看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徐矩,斩钉截铁地说,
“有爹和你哥顶着!天塌不下来!你什么都别操心!就安心等着做你的大姑娘!”
徐崇的话,像一股暖流,暂时熨帖了徐如惶恐不安的心。
及笈……
恢复女儿身……
像一个遥远而美好的灯塔,仿佛是惊涛骇浪中指引着徐如的一丝微光。
她用力地点了点头,眼眶微微发热。
然而,徐崇刻意回避的那个问题,终究无法逃避
御书房侍墨。
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。
空气仿佛凝滞了,只剩下车轮单调的滚动声,
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皇帝亲口定下的“差事”,是悬在徐家头顶的利剑,岂是他们想躲就能躲开的?
徐矩合上了手中的册子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他抬起头,目光在父亲和妹妹焦虑的脸上扫过,最后定格在徐如身上。
他沉默了片刻,像是在权衡什么,又像是在下一个艰难的决定。
终于,徐矩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清晰,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,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深思熟虑的方案:
“御前之事,确非我等能轻易推拒。不过……”
他刻意停顿了一下,目光变得深邃,如同在棋局中落下一枚关键棋子,
“或许……可请裴肃帮忙斡旋一二。”
“裴肃?!”
这两个字如同惊雷,在狭小的车厢内轰然炸响!
徐崇猛地瞪大了眼睛,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,声音都变了调:
“裴肃?!矩儿你糊涂了?!他……他可是……”
徐崇后面的话硬生生卡住,目光惊疑不定地瞥向徐如,生怕刺激到她。
裴肃与徐如的“断袖”流言,还有……还有裴肃对徐如那不清不楚的眼神!
徐崇只觉得头皮发麻。
而徐如
在听到“裴肃”名字的瞬间,她的身体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狠狠击中!
猛地一颤!
一直紧紧攥着谢则那个小布包的手指,猝然收紧!
布包里坚硬的鹅卵石硌得掌心生疼,却远不及心头的惊涛骇浪!
裴肃!
那个在温泉池中如同天神般降临,看穿她所有秘密,用灼热的手臂禁锢她,在她耳边低语索要“报答”的男人!
哥哥……竟然说要找他帮忙?!
巨大的荒谬感,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杂着恐惧、羞耻以及一丝……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,
如同汹涌的潮水,
瞬间将她吞没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