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个过程沉默、高效,带着一种不容打扰的肃杀感。
起初,徐崇和徐如还会好奇地张望几眼。
但随着次数越来越频繁,有时一日能有两三封,徐崇脸上的忧色也越来越重。
他捻着草药的手指会无意识地用力,将干燥的叶片捻成碎末。
徐如练习走路时,目光也会不自觉地飘向哥哥那沉默而忙碌的背影,
心中那根担心哥哥的弦,又被悄然绷紧。
这一天,当徐矩再次面无表情地处理完一封密信,并招手唤来一名禁卫低声吩咐了几句后,
徐崇终于坐不住了。
他放下手中被捻得不成样子的草药,走到徐矩身边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试探和浓浓的担忧:
“矩儿……可是……城里有什么要紧事?陛下的差事……耽误不得啊。”
徐崇刻意强调了“陛下”二字,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和谢则一起给山鸡拔毛的女儿。
徐矩将铜盆里的灰烬彻底搅散,确保不留一丝痕迹,才直起身。
他看向父亲,又望了望山庄外层叠的远山和山下隐约可见的官道,眼神深邃。
他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反问道:“父亲,如……二郎的腿,如今行走可还有大碍?”
徐崇一愣,随即明白过来,连忙道:
“无碍了!只要不跑跳、不久行,日常行走已无妨!针灸温养也差不多了,回去按时服药巩固即可。”
徐崇语气肯定,带着医者的自信。
徐矩点了点头,目光落在妹妹身上。
徐如正小心翼翼地避开山鸡扑腾的羽毛,将一瓢清水递给满头鸡毛、动作笨拙却干劲十足的谢则。
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,笑容干净,带着山野赋予的生机。
“既如此,”
徐矩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徐崇耳中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,
“田假过半,庄上诸事已安。二郎伤势无碍,我们……明日便启程回城。”
回城的决定,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,
瞬间打破了山庄表面的和谐。
最失落的莫过于谢则。
当徐矩平静地宣布明日返程时,
谢则手里正拎着那只拔了一半毛、形象凄惨的山鸡,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,
随即变成了毫不掩饰的错愕和沮丧。
“回城?明天就走?!”
谢则的声音拔高了几度,手里的山鸡“扑棱”一下掉在地上,沾满了尘土,也顾不上了。
他几步冲到徐矩面前,急切地说:
“徐大哥!这……这也太急了!”
“小如的腿刚好,山路颠簸!”
“再说,我……我还想带她去山涧那边看看瀑布呢!老王说可壮观了!”
“还有……”
“谢兄弟,”徐矩打断他,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,
“二郎伤势已稳,回城休养更为妥当。城中太医署药库齐全,父亲调配后续药方也方便。至于瀑布……”
徐矩看了一眼地上的山鸡,
“谢兄弟勇武,探得山中奇景,待他日有缘,再携家眷同游不迟。”
一句“家眷”,巧妙地将谢则的热情划在了界限之外。
谢则被噎得说不出话,脸涨得通红。
他看看徐矩,又看看徐崇,徐崇正忙不迭地点头附和。
谢则最后目光落只好在徐如身上,
眼神里充满了委屈和不舍,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大型犬。
徐如看着谢则那副模样,心中有些不忍,但更多的是对回城的复杂情绪
既有摆脱山庄噩梦的轻松,也有重新面对皇宫旋涡的沉重。
徐如避开谢则灼热的视线,低头轻声说:
“谢大哥,这些天……多谢你照顾。山高路远,你……保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