韦相岂不是更势大?
徐矩似乎看穿了父亲的忧虑,又夹了一筷子清蒸鱼,细心地剔掉鱼刺,才继续说道:
“陛下这一手......玩得漂亮。用韦氏的刀,砍了王家的树。砍完了树......”
徐矩顿了顿,将剔好的鱼肉放进徐如碗里,声音压低了些,带着一丝棋手的冷静,
“陛下反手......就把韦家伸在户部钱袋子里的几根爪子,也给剁了!”
“什么?!”徐崇这次是真的惊着了,汤匙“当啷”一声掉回碗里,溅起几滴汤汁,
“户部......那可是韦家的命根子!陛下他......怎么做到的?”
徐崇顾不上擦拭,急切地追问。
徐矩脸上露出一丝“孺子可教”的淡淡得意,
他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擦了擦手,仿佛在擦拭棋局上的血迹:
“韦氏以为扳倒了王氏,就能一家独大?呵,陛下岂会容他?”
“趁着韦治那老狐狸还沉浸在打压王晏的喜悦里,陛下直接以‘清查王党赃款流向,整顿国库’为由,将户部度支、金部两个最要害的郎中换成了......我们的人。”
徐矩说“我们的人”时,语气加重,带着一种隐秘的自豪。
他报出两个名字:“周勉,李延。都是寒门出身,才干卓著,最重要的是......绝对忠于陛下。”
徐矩看向父亲,“爹,您还记得我之前提过,在国子监发现的两个好苗子吗?就是他们。陛下......慧眼识珠。”
徐崇听得目瞪口呆,嘴巴张了张,却发不出声音。
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......
让他这个在太医署,谨小慎微了一辈子的老实人,感到一阵阵寒意和后怕。
徐崇下意识地看向女儿,
却发现徐如只是低着头,小口吃着哥哥夹的鱼肉,
长长的睫毛垂着,看不清表情,
仿佛父亲和哥哥谈论的,只是今日天气如何。
徐矩的目光也落在了妹妹身上。
他刻意提起皇帝,
不仅将“陛下”二字咬得清晰,又特意提到了谢则的功劳,
然后不动声色地,观察着徐如的反应:
“说起来,这次能钉死王晏,谢则那小子......功不可没。”
徐矩的声音带着一种兄长式的、略带调侃的“肯定”,仿佛在评价一个顽皮但有用的弟弟,
“他弄来的那些粟特商人的证词和账目副本,还有他那些在凉州军中的旧关系提供的线索,简直是......神来之笔!”
“这莽夫,打仗冲锋陷阵是把好手,没想到查起案子来,也有股子狼嗅到肉味的狠劲!要不是他......”
徐矩的话戛然而止。因为他捕捉到了!
当他说出“陛下”二字时,
一直低头安静吃鱼的徐如,握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,一直微微弓着的背脊,像是被一根无形的线轻轻提了一下,瞬间挺直了半分!
虽然她立刻又恢复了原状,继续小口吃着鱼肉,
但那瞬间的紧绷,如同平静湖面投入的一颗微小石子,涟漪虽小,却清晰可辨!
而当徐矩夸起谢则“功不可没”、“有股子狼嗅到肉味的狠劲”时,
徐如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,一直紧抿着的、没什么血色的唇线,竟极其细微地、向上弯起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柔和弧度!
那弧度转瞬即逝,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,但徐矩看得分明!
妹妹握着筷子的手指,也似乎放松了些许。
徐崇还沉浸在朝堂风云的震撼中,没注意到女儿这细微的变化,他喃喃道:
“谢则这孩子......确实......古道热肠......这次也多亏了他......”
徐如似乎吃完了碗里的鱼肉,放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