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,是门房带着点无奈的声音:“老爷,大郎君,裴......裴大人亲自来了!”
话音未落,一道修长挺拔、穿着深绯色三品官服的身影,已经带着一阵风,步履略显急促地出现在前厅门口!
正是裴肃本人。
裴肃显然是从衙门直接赶来的,官服都没换。
他脸上惯常的温润如玉。此刻被一层明显的焦虑覆盖,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。
他一进门,目光就急急扫过整个前厅,
当看到软榻上脸色灰败的徐崇,和里间床上那个裹着斗篷、背对着门口的模糊身影时,
他紧绷的下颌线,似乎才稍稍放松了一丝,
但眼中的担忧并未完全散去。
“裴兄!”徐矩连忙迎上去,心中暖流涌动,
裴肃能亲自来,这份情谊太重了,连称呼都变了。
裴肃对着徐矩点点头,又朝软榻上的徐崇拱手,声音带着刻意维持的上官口吻,显得有些生硬:
“徐医令,听闻署中今日事务繁重,您......辛苦了。可还安好?”
裴肃的目光在徐崇盖着薄毯的膝盖上飞快地掠过。
徐崇挣扎着想起身回礼,被裴肃虚按了一下制止:“太医令不必多礼,安心休养便是。”
裴肃的语气带着关切,
但那“上官”的架子端得很足,仿佛真的只是例行公事地探望一位“积劳成疾”的下属。
说完,裴肃的目光终于“状似无意”地飘向里间床榻的方向,脚步也似乎想往那边挪动半分。
但他立刻硬生生顿住了!
仿佛那里有堵无形的墙。
裴肃清了清嗓子,声音提高了些,确保里间的人能听见,
却依旧是对着徐矩和徐崇说话,眼神更是规矩地只看着徐矩:
“徐医佐......也辛苦了。”
裴肃顿了顿,似乎在斟酌最“安全”的措辞,
“年轻人,精力旺盛是好事,但也要......量力而行。署衙里少了谁,该做的事也一件不会少,不必......过于勉强。”
这话听起来像是上司对下属工作态度的敲打,实则充满了欲盖弥彰的关心。
他在告诉徐如:好好养伤,天塌不下来。
里间床榻上,裹在斗篷里的徐如身体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,
依旧没转身,也没出声。
裴肃似乎还想说什么,嘴唇动了动,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。
裴肃转向徐矩,眼神瞬间变得严肃而锐利,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凝重:
“徐司业,关于明日......署衙几份紧要公文,还需与你详加核对。不知书房是否方便?”
徐矩立刻会意:“方便!裴大人请!”
他知道,裴肃所谓的“紧要公文”,必然是明日早朝弹劾太尉的关键细节!
徐矩需要裴肃这位太常寺卿的全力配合和掩护。
裴肃对着徐崇再次拱了拱手:“徐医令好生歇息,本官与徐司业商议些公务。”
说罢,便与徐矩一前一后,步履匆匆地直奔书房而去。
整个过程,他再没向徐如床榻方向多看一眼,
仿佛那里真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下属病榻。
这份“避嫌”的功夫,做得可谓是滴水不漏,
充满了权贵子弟在政治漩涡中生存的谨慎与无奈,
甚至透着一丝......
刻意为之的滑稽。
书房的门被紧紧关上。
隔绝了外面的世界。
烛火跳跃,映照着裴肃与徐矩同样凝重而疲惫的脸。
桌上摊开的,不是什么公文,
而是徐矩通过暗线收集的、关于兵部职方司勾结粟特商贾、贪墨军需的铁证抄件,
以及一份草拟好的、明日将由某位“刚正不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