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小小的靛蓝色药囊,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失落,在她手中显得格外可怜。
徐如默默地将药囊放在皇帝指定的、一个不起眼的奏折堆角落,
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,小脸上努力维持的平静也掩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。
她悄悄缩回手,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袖口,
垂着头退回到小几旁,
拿起墨锭,开始沉默地研磨。
那沙沙的摩擦声,都比往日沉闷了许多。
她完全不知道,自己这份小小的委屈,全落在司马庞低垂眼睫的余光里。
皇帝陛下看似专注奏章,握着朱笔的手指却微微收紧,
窗外回廊下她对着裴肃脸红、对着谢则手足无措的样子,像根刺一样扎在他心里!
这小东西,对着别人就能笑得出来,对着朕就只会献个破药囊?
还指望朕给好脸色?!
研墨的沙沙声,在御书房里单调地响着。
徐如低眉顺眼,努力把自己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研墨机器。
然而,旁边的皇帝陛下显然不打算让她清净。
“徐如,”
司马庞的声音懒洋洋地响起,带着一种刻意的挑剔,
“你这墨,研得也太稠了。是想让朕的朱笔蘸一次就写不出字吗?”
说完,司马庞拿起笔,在砚台边缘重重一刮,发出刺耳的声响,仿佛在印证自己的话。
徐如动作一顿,看着砚台里明明浓淡适中的墨汁,抿了抿唇。
要是昨天之前,她肯定吓得立刻请罪了。
但经过前天那番“惊心动魄”的摊牌,以及皇帝最后那阵莫名其妙的大笑,
徐如心底那点属于“徐家二郎”的、被压抑许久的耿直和叛逆小火苗,似乎被悄悄点燃了一点点。
“回陛下,”
徐如声音依旧不高,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理直气壮,
“墨分五色,浓淡随需。陛下批阅奏章,需清晰朱批,墨汁稍浓些方能力透纸背,不易晕染。若陛下觉得浓了,微臣这就......加点清水?”
徐如一边说,一边作势要去拿旁边的水盂。
“不必!”
司马庞立刻阻止,像是被徐如噎了一下,随即又找到新的攻击点,
“那你这姿势!弓腰塌背!像什么样子!朕看着都替你累!太医署没教过你仪态?还是觉得在朕面前,就可以如此懈怠?”
皇帝陛下挑剔的目光,在徐如因为长时间研磨而微微酸痛的腰背上扫视。
徐如悄悄吸了口气,努力挺直了腰板,
但,手腕的酸痛,让她动作有些僵硬。
她没直接顶撞,而是小声嘟囔了一句,声音不大不小,恰好能让皇帝听见:
“微臣......手腕酸......太医署教的是抓药熬药......侍墨......侍墨没教过要站多久......”
这抱怨,带着点委屈,又有点破罐破摔的实诚。
司马庞握着朱笔的手一抖,一滴鲜红的朱砂“啪嗒”滴落在奏章的空白处,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!
他猛地抬头,看向徐如。
那小东西依旧低着头,侧脸绷得紧紧的,
一副“我实话实说”的倔强模样,嘴角还几不可察地向下撇了撇。
一股奇异的、被顶撞的愉悦感,如同细微的电流,瞬间窜过司马庞的心尖!
比那些千依百顺的奉承有趣多了!
他强压下嘴角想要上扬的冲动,板着脸,故意冷哼一声:
“哼!强词夺理!继续研!手腕酸?忍着!这点苦都吃不得,如何在太医署当差?”
这番“斗法”,落在御书房角落里侍立的赵普和几个小内侍眼里,简直心惊肉跳!
他们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!
徐医佐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