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马庞的声音再次响起,不高,却让徐如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,心又提到了嗓子眼。
她没有回头,背对着皇帝,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。
司马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、明显不合身的旧医佐袍子上,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。
他想起尚功局精心赶制的那些华美春衫、夏衫,此刻正如同“蛇蝎”般堆在徐家的角落里。
一股强烈的不甘和......
被嫌弃的挫败感,涌上心头。
“朕让尚功局给你做的那些衣裳......”
司马庞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别扭和不悦,仿佛随口一问,
“......不合身?还是......颜色、样式,入不了徐医佐的眼?”
他绝口不提自己的心意,只问“合不合身”、“入不入眼”,
帝王的骄傲,让他无法直接问“你为什么不肯穿”。
徐如猛地转过身,脸上还残留着惊吓后的苍白,听到这个问题,那双杏眼却瞬间瞪得溜圆!
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!
她几乎是不假思索,脱口而出,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,带着一种“您是不是在开玩笑”的荒谬感:
“陛下!微臣每日在太医署当值!不是抓药就是熬药,要么就是整理药材、誊写脉案!灰头土脸!汗流浃背!稍有不慎,药汁汤水就能泼一身!”
“那等......那等锦绣华服,金线银绣的!微臣敢穿吗?!穿去药庐?还是穿去给娘娘们请脉?!”
“怕不是刚踏进署衙大门,就被御史台的大人们参上一本‘御前失仪’、‘僭越不敬’了!”
徐如越说越激动,小脸涨红,手还下意识地揪了揪自己那件沾着几点不明褐色污渍的旧袍子下摆,仿佛在证明自己所言非虚。
“太医署的公务,穿御赐的衣裳?陛下......您......您觉得合适吗?!”
最后一句反问,带着点破罐破摔的耿直和委屈,简直是在控诉皇帝“何不食肉糜”!
“噗咳咳咳!”
司马庞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,听到徐如这连珠炮般、充满画面感又理直气壮的反问,一个没忍住,茶水直接呛进了气管!
他剧烈地咳嗽起来,俊脸憋得通红,眼角都咳出了泪花!
赵普吓得魂飞魄散,一个箭步冲上前:“陛下!陛下您没事吧?” 又是拍背又是递帕子。
司马庞摆摆手,好不容易止住咳嗽,抬起头,脸上还带着狼狈的潮红,看向徐如的眼神却亮得惊人!
那里面没有半分被顶撞的怒意,反而充满了......忍俊不禁的笑意!
司马庞看着徐如那副理直气壮揪着脏袍子、瞪圆了眼睛控诉“穿华服干活不合适”的认真模样,
再想想自己那些被当成“蛇蝎”锁在箱子里的精美衣裳......
巨大的反差和强烈的荒谬感,终于冲垮了他最后一丝帝王的矜持!
“哈哈......哈哈哈!”司马庞终于忍不住,放声大笑起来!
笑声爽朗而畅快,在御书房里回荡,震得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。
他笑得前仰后合,眼角泪光闪烁,指着徐如,半天说不出话。
徐如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大笑彻底弄懵了,
站在原地,揪着衣角的手僵在半空,瞪圆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......
一丝后怕。
徐如心中一时又乱了: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,把陛下气疯了?
赵普也呆住了,看着笑得毫无帝王形象的陛下,
再看看一脸懵懂、仿佛不知道自己制造了多大“笑果”的徐如,
赵普嘴角抽搐,想笑又不敢笑。
“好......好一个‘合适’!好一个太医署的公务!”
司马庞好不容易止住笑,擦着眼角的泪花,声音还带着笑意的颤抖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