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低声吐出这个名字,
“谢则......倒像是关外土窑里烧出来的粗陶罐子。看着糙,但......结实,耐摔打。”
徐矩像是在说服自己,
“他家世简单,父亲谢魁虽是个倔驴御史,且官职不高,牵连不广。”
“他本人......武艺高强,殿前侍卫的身份也算体面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......他知根知底,对如儿......也是真心实意。”
徐矩想起谢则看徐如时,那毫不掩饰的炽热眼神,和拍裂书案角的“军令状”。
“而且,”徐矩的声音压得更低,带着一丝决绝,
“谢则知道如儿的身份!他发过誓!若真到了万不得已......他......他或许真能豁出命去护着如儿远走高飞!比裴肃......更靠得住!”
这是徐家能想到的,唯一带着一线生机的、不那么容易立刻被皇帝碾碎的选项。
徐崇浑浊的眼睛里,因为“谢则”这个名字,又微弱地亮了一下,
但随即又被巨大的阴霾覆盖:
“谢则......谢则那孩子是不错......可是......可是陛下那边......”
徐崇指着堆在书房角落的那两箱尚功局送来的、在夜色中依旧流光溢彩的华服,
“陛下这‘好意’......这‘体面’......咱们......咱们如何拒绝得了啊?!抗旨不遵?那是诛九族的大罪!”
巨大的无力感再次将徐崇吞噬,他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,
“难道......难道真要把如儿......送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去?!”
门外,徐如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泪水无声地滑落。
哥哥口中那个“粗陶罐子”谢则,和他那拍裂书案的誓言,
在徐如混乱的心湖中,投下了一颗小小的石子。
但父亲那句“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”,又让她瞬间如坠冰窟。
宫城深处,御书房内,依旧灯火通明。
司马庞并未批阅奏章,
而是背对着门口,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,目光幽深地落在洛阳和安仁坊的位置上。
他在等。
等徐家“惊喜”的谢恩折子,
或者......
至少是徐如一点点的回应。
门被无声推开,赵普如同影子般滑了进来,躬身垂手:“陛下,奴回来了。”
司马庞没有回头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:“徐家......领了赏赐,可还......欢喜?”
他刻意强调了“欢喜”二字。
赵普的头垂得更低,声音平平板板,如同最精准的留声机,开始了他的“实况转播”:
“回陛下。徐医令父子三人,跪接口谕,叩谢天恩。”
“太医令徐崇,情绪......颇为激动。于府门前,听闻陛下体恤‘避嫌’、赐宅安仁坊之旨意时,气血翻涌,当场......呕血三升,官袍尽染。”
“国子监司业徐矩,尚算镇定,叩谢时言辞恳切,然......眉宇间忧虑深重,目光数次扫向其妹徐如及......尚功局所赐衣箱。”
“新晋医佐徐如,全程垂首,泣不成声,身形颤抖如风中落叶。尤其......尤其闻及避嫌、赐宅之言时,惊惧更甚,几欲昏厥。”
“徐医令挣扎欲即刻入宫面圣谢恩,被徐司业及老奴劝阻。”
“陛下所赐之物,皆堆放于徐府前厅,无人......敢动。尤其......尚功局所制新衣,箱盖紧闭,如同......避之蛇蝎。”
赵普的汇报,没有添油加醋,却字字如刀,
精准地,勾勒出徐家接到“浩荡皇恩”后那惊恐绝望、如丧考妣的惨状!
尤其是徐崇吐血、徐如惊惧哭泣、新衣如同蛇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