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崇先斩钉截铁地,否定了“龙体不适”的可能。
“至于娘娘所言…...‘兴致’…...”
徐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,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动,
“此乃…...此乃人伦纲常之本,涉及陛下圣心,非臣等外臣可以妄加揣测,更不敢...…不敢擅开方剂!”
徐崇语气坚决,带着不容商榷的拒绝,同时把“外臣”和“圣心”两个大帽子扣下来,试图堵住皇后的嘴。
他看着皇后微微蹙起的眉头,赶紧话锋一转,祭出万能挡箭牌:
“依臣愚见...…陛下勤政爱民,夙夜忧劳,近来又为朝堂事务殚精竭虑,心神耗损过甚,或致…或致一时心绪烦闷,于...…于敦伦之事,便…...便有些疏懒...…”
徐崇一边说,一边飞快地走到一旁宫女早已备好的小案几旁,拿起笔,蘸饱了墨,手却因为巨大的压力而微微颤抖。
他深吸一口气,努力稳住手腕,在铺好的素笺上,刷刷刷写下几行字:
疏肝解郁方:
柴胡三钱,白芍三钱,当归三钱,茯苓三钱,白术三钱,薄荷(后下)一钱,炙甘草二钱。
字迹虽然还算工整,但笔画间,透着一股强撑的僵硬。
“娘娘凤体欠安,亦需静心调养。”
徐崇将药方恭敬地双手呈给一旁的素云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,
“此方主疏肝理气,解郁安神。娘娘凤体调养得当,心绪舒畅,自然...…自然容光焕发,或能...…或能为陛下分忧解劳。”
徐崇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“陛下勤政”和“皇后需要调养”,绝口不提“那种药”,
开出的方子,也是再正经不过的疏肝解郁方,安全得不能再安全。
韦珂接过素云呈上的药方,
目光在那几味再寻常不过的药材上扫过,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和…...了然。
她当然知道徐崇在避重就轻,开这种方子不过是敷衍。
但她也不能再逼迫。
徐崇搬出了“陛下勤政”和“圣心”这两座大山,
她再追问下去,
就显得她这个皇后不识大体了。
韦珂将药方随意地放在一旁的小几上,脸上重新挂上那副雍容而疏离的微笑:
“徐医令有心了。本宫会按时服药调养的。你们…退下吧。”
“臣告退!”
“臣告退!”
徐崇如蒙大赦,拉着还处于“五雷轰顶”状态、眼神发直、走路都有些打飘的徐如,
几乎是逃也似的、用最快的速度躬身,退出了立政殿那压抑的内殿。
直到走出立政殿那扇沉重的宫门,
重新呼吸到外面微凉的、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,
徐崇才觉得,堵在胸口的那块巨石,稍稍松动了一些。
他后背的官袍早已湿透,紧紧贴在身上,被风一吹,带来一阵寒意。
徐崇看了一眼身边失魂落魄、抱着空诊箱、眼神空洞得像丢了魂的女儿,
心头那点劫后余生的庆幸,瞬间被更沉重的愁云覆盖。
他重重地、无声地叹了口气,那叹息沉重得仿佛承载了整个家族的忧虑。
完了…...
这下彻底完了...…
皇后的话,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彻底坐实了皇帝对徐如那“不可言说”的兴趣!
前,有皇帝步步紧逼,
后,有皇后虎视眈眈,
暗处,还有裴肃、谢则,这些知道或不知道秘密的“麻烦”…...
徐崇只觉得眼前发黑,
这太医令的官袍,此刻重逾千斤,
像一张无形的巨网,
正将他和他唯一的女儿,越收越紧,勒得他们喘不过气来。
徐崇望着通往太医署那长长的、似乎没有尽头的宫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