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事自然是不了了之,但卫毅心中也知道,拖不了太久,他需要早做决断,毕竟云州的百姓亦是大齐子民,若是他当真狠下心来不去支援皇太子,必然失了民心。

因此朝会后,卫毅单独留下了谢昀,刻意试探他:“谢卿如何看待此事?”

谢昀心中思忖了一番:“此番出征是皇太子自己求来的,他带的大多也是自己的旧部,听说连李玄都一同带着血盟卫的五百人追随而去了,如此看来,是下了决心了。”

“下了什么决心?”卫毅盯着他的眼睛,试图寻些破绽出来,“倘若朕不从豫州调兵过去呢?”

听见陛下这么说,谢昀心中已然有了分寸,信然道:“臣虽是文官,却也是读过孙子兵法的。今日,便纸上谈一谈兵。臣以为豫州的大军是不能调的,否则定是有去无回,听闻太子麾下虎贲营,日枭敌首足千余,怎如今就这般败退。”

话中种种,无不在暗示卫毅。

“可若是不借,回头嘉峪关破了,突厥的铁蹄便就朝着大齐心脏要脉来了。”卫毅看不透谢昀的心思,又问一句。

谢昀拱手拜了拜:“臣驽钝,此事陛下当与兵部商议。”

卫毅笑了:“是朕糊涂了,竟光顾着与你说这些事儿,谢卿的婚事筹备的如何?听闻你一直未曾搬去朕赐下的新府邸,是为何故啊?”

“臣谢陛下恩赐。”谢昀再次拜谢,“那处是老师从前的宅子,过几日蓁蓁当是从那里出嫁的,若是”

说到了这里时,他向来没什么情绪涌动的脸庞忽然带了些红,整个人也从略显病弱的苍白中沾了些勃勃生机,语气温和:“若是蓁蓁喜爱,婚后长住也是随她的。”

卫毅无心听他叙说闲情,可很满意他对这桩婚事的态度,便也不再多留:“罢了,谢卿快些归家罢,莫要叫新妇等急了心中怨怼。”

“陛下,尚未成亲,还不是臣妇。”

“唔,是朕言语间草率了。”卫毅听着也烦了,随口应了两声,便起身走了。

伴着窸窣的脚步声,门外传来一阵钥匙与门锁擦碰的轻微声响,檐雨回过头去望,是谢昀下朝归来了。

半个月前,当她身份揭晓的那一刻,就被谢昀带出了宫。

她没有料到谢昀只入京短短半年,就已经替父亲正了名,这清名父亲当真愿意要么?这踏着杨尚书无辜之血书写而成的告天下人书,父亲当真会欢喜么?

“太子在云州败退,今日发急报求援来了。”他今日有些意气风发的模样,走到檐雨身边,“我知道你心中惦记着他,本想早些回来告诉你的,可偏偏陛下将我留了下来,商讨是否要增援。”

檐雨冷冷看他:“谢昀,我跟我父亲都不需要你为我们做这些,你什么时候能放我走?”

“老师得以正名,你得以摆脱深宫,不好吗?”他面露怜爱之色,是真心不假,“蓁蓁,如今你在这世上只有我一个家人了,你不与我在一处,又能去哪里呢?乖一些,莫要再说傻话了,再过几天就要成亲的人,也该长大些。”

“我父亲已经死了!!我们的婚约早就当作废了!”檐雨只觉得跟他无论如何都讲不通,“你如今日日把我锁在这屋子里不让我出去,又与监禁何异呢?”

谢昀也茫然了,大家闺秀不应当如此吗?居于闺阁之中不见外男,便是非得要出门也带着幂篱,她从前不也是如此吗?第一次与自己见面的时候,不也是隔着屏风说话吗?

许久之后,一个压抑在心中多时的念头到底还是跳了出来。

“父母虽已故去,然婚书尚在,这便算得上是媒妁之言,这婚事,还是要办的。”谢昀神色有些凄凉:“蓁蓁,他不会再回来了,你……把过去五年都忘了吧,成婚之后我愿意辞官与你回苏州去,我从此便只做个教书先生,好好养你。我答应过老师的,一定要好好照顾你。”

这话让她心中一颤,檐雨即刻站了起来,难以置信地望着他:“强敌来犯,你们就预备袖手旁观?云州百姓的生死竟也都不管不顾了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