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心中仍是不悦:“符衡乃我东宫詹事府的人,此案当由我主理,那个陈世昌是什么东西,竟也敢越过了刑部专擅此案。不成,我现在就将你带回宫中,他若有还有什么话要问,让他亲自来。”
“不可。”檐雨挣了挣腕,发现脱不开,便以另一只手去搭他手背,婉声劝道,“陈大人是奉旨办事,殿下万不可为了我而开罪陛下。”
卫朔耳尖霎时红了,幸而这牢狱之中昏暗,未叫她看出端倪。
便将手一松,嗤笑起来:“少给自己身上贴金,若你不是东宫内人,此番杀人偿命,被人拖出去砍了我也懒得管你。”
檐雨忽而沉默下来,牢房中静得森然。
卫朔背对着,瞧不见她面上神色变换,继续说道:“也罢,你且在这里待着。符衡家中我还没去过,舅舅与我说,昨夜刑部已经将案发现场封锁住了,仵作已经查验过尸体,约莫已有论断,我过去瞧瞧。”
檐雨心中说不出是释然,还是失落:“殿下既已认定了杀人偿命,何苦又去奔波这一遭。”
“真要杀人偿命,死上百回,只怕也不足惜。你身上背着的,可不止是一两条命。”卫朔低下头深吸一口气,“我的幼弟,为公主慷慨赴死的五十二位文臣,更遑论还有诛罚无道昏君战死的数千将士。”
“我说过的,你要好好活着,活着,才是最大的惩罚。”
……
待他走后,檐雨再无睡意,她依旧独坐在冰冷的白墙边。
里外全是砖砌的高墙,什么都看不到,几根铁柱子隔出来的缝隙勉强算做窗户,可即便踮起脚来,也依旧轻松阻隔掉她的所有视线。
关在这里,与困在东宫,在她看来并无区别。
她想念家乡的山水与庭院,想念那些生机盎然的草木与掠过溪上的蜻蜓,还有、还有隔着幂篱惊鸿一瞥的少年郎君。
但有些路一旦踏上了,就再回不去了。
须臾间,光线暗处走出来一身着红色官服的男子,隔着栏杆幽然道:“仵作已有论断,昨夜符大人死于鸩毒。他家夫人说,那碟酥糖是你送去的。”
明明,小萱也吃过的,绝不可能是酥糖的问题。
檐雨回望着他:“酥糖没有问题!”
陈世昌面色冷了下来:“仵作还在未吃完的半块酥糖中,同样发现了鸩毒。”
随着她的步履碾过,地上潮湿的茅草散发出难闻的腐败气味,檐雨眉头蹙了蹙。
“姑娘一介宫中内人,与符大人自是无冤无仇,此番若非受人指使,想必不会行此事端。”陈世昌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笑,“是,太子罢。”
晚来风急「六」
晚来风急「六」
赤裸裸的栽赃嫁祸面前,檐雨心中已有定论。
此事多半是冲着东宫那位去的,卫朔平日里狂悖,不受礼法管教岂在这一两日,况且他行事乖张,与詹事府官吏多有争执,细细想来,这桩案子中巧合实在太多,怎么就偏巧那碟酥糖就到了符衡的手中,当晚他就身亡。
想必设下此陷阱之人早在暗中观望,只等着时机恰当便动手。
她与亡故的符大人,不过都是局中棋子,生可用,死亦可用,能有这般手笔的,大概也就只有那位。
陈世昌轻拍栏杆,打断了她的思绪,而后惋惜道:“人证物证俱在大理寺,只怕姑娘这回是难逃了。但若能供出背后指使之人,或有一线生机。”
人证,物证。
檐雨的眼眸一亮,然而她却作出一副为难的神情:“陛下甚爱殿下,便是我说了又能如何,多半也是替罪羊。”
“正是因为陛下甚爱殿下,姑娘才可谋得生机。”陈世昌见她态度有所松动,心下一喜,“太子与给事中起了龃龉,原本就是他二人的官司,姑娘不过是奉命送了东西过去,若是太子无事,姑娘自然无罪。”
大齐沿用的是前朝的律法,若从前没有读过那些刑狱典籍,恐怕真就被诓骗了。
诬告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