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竹不是小事,图快栽完、只怕过不了冬,昨夜风大雨大,这才又耽搁了下来……”
“先别管种树的事了。”杜少衡赶路赶得脚底板冒火,连带着说话也有些风风火火,他飞快打断了那河堤使磨磨唧唧的自述,“督护要你将功折过,从今日起,这船坞里的事便交由你守着了,出了岔子督护可要亲自来问。”
杜少衡说罢,转头对着河面方向打了个呼哨,那艘巨大的楼船便被拖向他身后船坞,末了自己亲自上前指挥起来,全然没当自己是个外人。
宋拓目瞪口呆瞧着那楼船高大的船顶险险擦着船坞大梁而过,半晌才回过神来,连忙跟上前去。
“下官只是小小河堤使,不知督护此举究竟是何意啊……”
杜少衡不答反问道。
“这船坞可是在你管辖范围之内?”
“确是如此,可是……”
宋拓闻言面色更加惶惑,他不知道对方究竟要做什么,两只手焦虑不安地绞作一团。
杜少衡余光瞥见、终于转身看向他,先是恭恭敬敬回了个礼,随后径直开口道。
“听闻宋大人做这河堤使已有一十三年了,不知这年月久了,是否还能记起自己当初寒窗苦读、立志为官、报效家国时的心情?”
宋拓愣住,昨夜风雨此刻落入他略显呆滞的眼睛深处,掀起一片波纹。
若非有人提起,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记得。毕竟官场磋磨,就算是一身铁打的骨头也能被磨碎了。然而今日不过只是有人轻声呼唤,有些东西便又钻出来了。他记得自己那双因风湿而有些变形的手指,曾经也提笔激扬、犯言直谏,厚茧至今未退,那时的他从未觉得自己出身偏远小县便矮人一头,再大的风浪也敢扬帆而上。
他从来不怕风里来、雨里去,背井离乡守在这孤津苦渡。他只怕再过几年、骨头彻底被泡软,便连伸一伸拳脚的机会也没有了。
“我家督护同那些大官不一样,他要我第一个来找你,不是挟恩图报,更不是要欺负你,而是觉得你虽犯过错误,但本质忠直、是个可以托付之人。当然,宋大人若有诸多顾虑,我再寻他人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