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东南商户匠户人?心?惶惶,往往投效江北,你、可知晓此事?”

陆东楼抿了一口茶,声音平静如水。

“不瞒厂督,近来有大批东南商贾匠人?涌入江北,淮安的城防不得不从一夜两班改作了一夜三班,部院上下?也疲累异常。”

韦春矫微微一怔,听不出他话音中究竟有几许波澜,但知陆东楼其人?世故老辣,若是他今朝不捅破,谈到明早也不会有结果。

况且听他这?意思,恐怕还要兜圈子。

韦春矫心?中生?出几分烦躁。

部院散布流言,骗得大批商贾北上,又从这?些人?身上掠取财帛,填补了几年来六省漕运的亏空。

这?一刀子下?去,刮掉了厚厚一层民脂民膏,不知道此间有多少?人?要倾家荡产。

陆东楼的手段不说高明,但绝对?狠辣。

可若单单是坑了东南商贾也罢,坏就?坏在,连市舶司的船工首也听信传闻纷纷北上。

是以?,这?场东风一过,内府折戟寥落。

想到这?里,韦春矫的眼?眸中闪过一道厉色,声音尖锐中又染上了三分冷嘲,“咱家帮你料理了王叔槐,你竟反捅一刀!”

陆东楼岿然不动,摩挲着茶碗。

韦春矫放下?茶盏,直直看向他,“若没有那道顺天府的调令,王叔槐能这?般痛快地离开淮安?”

“部院从他手里捞了那么多银钱,还借他的手清理门户。据说他走的时候,身上连三十两银子也没有,昔日江南的大财主竟沦落至此……”

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悲悯,声音愈发激烈。

“部院到底是会骗人?,过去几年借崔镇决口从河台那里揽权,如今又来坑骗内府!”

“砰”的一声。

他猛地一拍桌案,恶狠狠地瞪着他。

陆东楼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,脸上神情无波无澜。

雪声窸窸窣窣,船舱里安静极了。

他倒了一盏茶,放到韦春矫面前?,却没有接他的话,“听闻,厂督近来在找当年市舶司丢失的一批船。”

话音一落,韦春矫拿起茶盏的手顿时滞住。

他瞥了陆东楼一眼?,拿起茶盏喝了一口,沉默不语。

几年前?“争贡之役”,前?提督江忠茂曾召集工匠,打造了一批有暗舱的船只,押运禁物。

后来动乱平息,新上任的提督下?令改造之前?的船只,却得知市舶司中有人?已经将?其盗卖。

再后来,新任提督为了拔除前?任提督在泉州的势力,将?驻地自泉州挪到了福州。只是,腾挪之间遇上了福建难有的二十多日暴雨,航船损毁严重。

到了如今,所用?海船越发捉襟见?肘,韦春矫才不得不去寻找当初遗失的那批船。

可那批船毕竟是内府的一桩丑事,当时也并未上报朝廷,对?内只称已秘密拆毁。

此刻听陆东楼提及这?桩秘辛,韦春矫心?里隐约有些恐慌。

他看过来,“你有法子?”

陆东楼神情肃穆,声音平静如水,“船舶虽已遗失,可船主也不可能将?其放在库中坐视腐坏,此番从东南北上的商贾不计其数,厂督何不趁此机会搜查码头??”

话音落地,四面风萧萧然不止。

韦春矫微微一愣,不想此人?先前骗商人北上还有这样的用?意,看向他的目光即刻变得警惕。

但此事不宜迟,他不好在这?里耗时间,立马转身向外走。

身后,陆东楼的声音忽又响起。

“厂督莫急,陆某已经派人?查过。”

他从桌案下淡然地抽出一摞名?册账簿,放在桌案上。

韦春矫脚步一顿,心?头?涌上一阵无名?火,转身看向那摞账目,又看了看陆东楼,还是坐了下?来。

他拿起一本册子翻开。

每页上的名目都分门户一条条列出,清晰无比、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