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话音一落,赵世卿脸上浮现出?了忧虑的神色。

过往御史出?巡都有三千精兵傍身,而到了他这里却极为潦草,连一位从旁协助的副手都没有。

而此番要?调查的案子却牵涉多位朝中大员,他一个?小小正七品监察御史来此,根本就无人在意,若是开罪高官,更是乌纱不保。

他不禁抬眸,远望窗外,湖水甚大,天地尽黑,望之深不见底。

他转头看向她,“那依你所言,我该如何是好?”

黄葭神色变得愈发严肃,目光深邃。

“常言道‘存人失地,则人地皆存;存地失人,则人地皆失’。”

“御史欲辖制江南之事,必先拥江南之众,为立身之本。”

赵世卿冷哼一声,“你说得倒是容易,本官初来乍到,在浙江也不过待寥寥几日,如何能在几日内招揽人心?”

黄葭低头一笑,笑声格外沉闷。

落在赵御史耳朵里,倒有几分嘲弄的意味。

她站了起来,背对着他,“天下之患,发乎自私者不能成其私,有欲者不能济其欲。”

“欲不济,能无争乎?私不从,能无伐乎?人人自私,家家有欲;众欲并?争,群私交伐。争则乱之萌也,伐则怨之府也。”

赵世卿点?了点?头,却不知她说的这些与此事有何关系。

黄葭走到他身后,“求利则托刎颈之欢,争路则构刻骨之隙,于是浮伪波腾,曲辩云沸。”

“为今之计,当因势利导,利聚人心。”

依旧是一番宏论?,亦是一番空论?。

舱外冷风飒飒,撩人羁絮乱如丝。

赵世卿有些不耐烦了,“你且直说,要?本官怎么办?”

黄葭神情肃穆,拎起那个?褐色包袱,从包袱中取出?几张八寸见方的宣纸。

赵世卿故作漫不经心地凑近去看。

只见纸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,一个?个?人名上都按了手印,整整齐齐,一看便知是下了好一番工夫。

只是,要?这些人名和手印有什么用?

赵世卿扫过她的脸,靠在椅子上。

窗前?光影流转,黄葭抿了一口茶,坐到他对面,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。

她看着那几张纸,接着道:“这几日闸坝前?的每条船草民一一问过了,大多是商户,少数是船户。”

“其中打?算自钱塘江口出?海的人都在这上面了。草民已经数过,一共是五百三十六人。”

她看向他,“自太湖入浙,仅仅是浙江众多入口之一,如今已?有这么多人。今年打算自钱塘江口或北上或南下的人口,若您细细去查,少说也有几千人。”

“船上做工的人大都身强力壮,年关将至,这些人到了杭州,没有居所,没有银钱,此地的商铺工厂也不可能一次招揽这么多人,他们便只能涌入大街小巷,到时候人满为患、遍地饥民,若是官衙处置不当,难免会有暴动。

赵世卿有些失望,“每年不都是这样,等先头的一群人出?去,也就好了。”

“这正是症结所在!”

黄葭袖袍一扬,转头直直看向他,目光犀利,话音掷地有声。

“眼下年关将至,除了南下的河道,众多发自北端的河道也都到了结冰期,行客们到了浙江,就只有海运这一条路可走。”

“可今年漕粮海运,以至于钱塘江口的运船不足,民船都充作官船用,也只有公门中人能坐船走海运。”

她放下茶盏,眸光中闪过一丝寒芒,“这么多行客涌入城中,饥荒、民变,就不知是哪一个?先来!”

话音一落,舱内一片静穆。

赵世卿将几页纸一一看过,上面即是闸前?工匠民夫的“名册”。

他怔了好一会儿?,这才相信她不是在同他玩笑,目光郑重起来。

只是看过名册,赵世卿眸光微动,又皱起眉头,“你说的这些与‘拥江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