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这样的?“恩德”又有几个愿意受?

受这一身六品官袍,就要?拿出数不清的?金银财宝。

这哪里是“恩德”, 分明是勒索!

他只笑了笑,别有深意地看向她, “这官袍我倒不曾穿过,只是看着绣样繁复,光拿起来便觉得沉重万分, 自打拿过来,肩上的?担子也沉得教人喘不过气来。”

焦老爷子吐出一口浊气,仰头看天,“当初就是太在乎这些名头了,因小?失大,往后便骑虎难下。”

听了他说到这一步,黄葭便已知道?,今天是借不到粮了。

风雪溯涌,拖起地上的?老叶盘旋起来。

她笑了笑,嘴角浮出一抹苦涩,“两河上千号人眼巴巴地等?着,我今日走了十三?户,从城西赵家一直到您这里,都是一个说辞,可我又能?怎么办?”

焦老爷子叹了一口气,眼眸中透着些许悲悯,“黄姑娘,我给你交个底,若是你几日前?来,或许我还能?答应,但如今清江浦改弦易辙,府上昨日便给新掌事去了一份大礼。如今我就算能?拿出粮食来,你又能?给我什?么呢?”

黄葭沉默地看着庭中飞舞的?雪花。

“管家,送客!”

冷风吹过,从头凉到脚。

黄葭一路从淮安城走到城郊河口,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

大雪覆没?江畔。

江水平静地流淌而过。

黄葭过了一座桥,忽然听到远处的?人声。

远远看去,张璜带着几百号人正从这边赶过来。

喧闹的?人群,惊起山林间的?鸥鹭。

这条路几乎没?有岔口,再向前?就是淮安的?内城。

他们要?进城!

黄葭瞳孔一缩,快步向前?。

雪花纷纷扬扬地抖落在身上。

河工之?中有人瞥见了她的?身影,黑压压的?人群登时骚动起来。

河工几句低声的?话语,在静谧的?雪声中格外?喧闹。

张璜走在最?前?面,听得这声音不由皱起了眉头。

他回过头,鹰隼般锐利的?目光扫视整支队伍。

喧闹的?人声顿时烟消云散。

黄葭已经走了过来。

见是她来,张璜不慌不忙,拱手一礼。

“黄船师。”

他没?有多言,只用平静的?目光看着她。

黄葭深吸一口气,压着火气,“你们去哪儿?”

这是个明摆着的?问题。

张璜没?有回答,声音冷硬,“部院不给粮,我知道?您也难,所以不想麻烦您,我们的?粮我们自己去拿。”

“怎么拿?”黄葭冷冷开口,目光扫了一眼河工手里的?铁铲、铁锹。

“这您就不用管了。”张璜冷哼一声。

黄葭面色凝重。

这么多人持械入城,在守城士卒眼里,跟“叛乱”的?贼寇有什?么分别?

淮安城驻守内城的?士卒少说也有百人。

张璜带着人,浩浩荡荡地到了那里,如果发生械斗,到时候,死的?死伤的?伤,就算是拿到粮,也要?以人命为代价。

真把事情?闹大了,她这个在河口的?督工怎么可能?逃得了?

黄葭极怒反笑,“现在还没?到要?拼命的?时候,河口的?粮我尚能?再借,你们的?例粮我也会去催缴,如今我既然在这里,一定会管到底。”

张璜平视着她,目光深邃,“黄船师,正是现在没?有到要?拼命的?时候,才要?去拼,等?到了那个时候,就是拼命也不管用了。”

张璜做了多年的?工首,阅历深厚。

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?时候,他不会出此下策。

这些年在河道上,他看得很明白,大水冲过来的?时候,他们闹上一闹,闹得人人自危,官衙什么东西都先供着河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