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漕台与这位公公私交不错,有着多年银钱往来,他二十多岁当上总漕,难说其中没有这位韦公公的襄助。

眼下韦公公任期已到,即将返回京师,陆漕台是要赶在他走之前,与他见上一面。

“漕台此去,可曾备礼?”

陆东楼抿了一口茶,夜色中,他的脸像是笼罩着一层冰霜,“礼已经备好了。”

他仰起头看着窗外,眸光微微一暗。

李约低下头,看陆漕台这样子,便是不想在此事上多言了。

李约不是个多话之人,见陆东楼沉默无言,他也不欲再打扰,向前走近几步,整肃了衣衫,拱手一礼。

后退三步,便要转身离去。

身后,陆东楼的声音蓦然响起。

“明日,从库银里拨出五百两,按年资发给清江浦那些船工。”

李约微微一愣,猛地转身看向他,声音微微滞住。

“漕台……是已经定下主意,把贡舶之事交给黄船工?”

“还早。”陆东楼矢口否认。

他看向堂外屹立着的松柏,神色不定,“原想慢慢收服这个人,但时间不多了。”

话音变轻,他低下头,目光落到青白色的杯底,缓缓摇动着杯盏。

“其人看似刚直,实则乖戾,城府颇深,与她说些冠冕堂皇之语,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成效。”

李约微微蹙眉,漕台与那位船工只见了寥寥几面,怎的好似对其人格外了解?

陆东楼咳嗽了几声,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连在这片凄风冷雨中,仿佛一种温和的呢喃。

“待我走后,你盯紧她。过几日市舶司的人到了,一切照议定的来。”他顿了顿。

李约转身施礼,目光沉毅,“卑职明白了。”

他说是明白,其实心里仍不明白,这个黄隽白不过是个船工,怎值得部院废这么多心思到福建去请,请回来又怕人跑。

无奈陆东楼已经下令,他也只能奉命行事。

夜风拂过门扉。

陆漕台起身离座,悠悠走到李约前面,深望了他一眼,又缓步走出门外。

第18章 故人问道 “这么说,你是打定主意留在……

陆东楼离开的次日,部院里很安静。

三门的门房,黄葭悠悠转醒。

房里的两三个云纹铜大火盆正烧得通红,四围一片暖融融的气息。

起来后推开窗。

昨夜堂外的雨已经变成了洁白的雪!

淮安城今年的第一场雪,纷纷扬扬地落下,满园树木银装素裹,好似陷入了一场沉睡。

仰头望去,风雪溯涌,天与云相接。

她心情大好,坐着马车回清江浦,一路满目雪色,风声细细,落在车辙下皆是冰雪,马车走得很慢很慢。

她下了车,打起一把湖蓝色油纸伞,干脆徒步。

脉脉辉光下,雪窸窸窣窣地飞下来,好似一片片棉花,来来往往的人走在街上,都缩着脖子。

雪路难行,她步履蹒跚地走着。

一步一个脚印,累得满头大汗,走到陡峭之处,只能扶着路上的松柏,勉强停歇。

许久,闻着前头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咸咸的苦味。

这味道实在熟悉,她抬起了头,看见了远处的港口。

这会儿的港口灯火通明,巨大的船身挡住设在港口的船厂,却亮起了一排排灯笼,虽只有二三人影,但也有万家灯火的意味了。

越靠近海港,脚下踩的泥地越发松软,像是冰碴子碾碎了土石。

转眼间,清江厂广阔的院落伫立在眼前。

她抬起头,只觉那巍峨的高墙十分庄严,牌匾也像是刚刚换上去的。

一切,都焕发出生机。

她快步进门,还未转进二门。

下一瞬,便与行色匆匆的邱萍撞了个满怀。

邱萍从地上挣扎着站起来,见着是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