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葭撑着伞,步履如?风,朝着马尾港方向疾行。

冰冷的雨水打在伞面?上,却浇不熄心头那簇焦灼的火焰。

距离四叔四婶被?带走,已经过去两个月了,这两月来,她疲于应付市舶司和船厂之事,几乎将二老抛之脑后,实在未尽到?后辈之责。

如?今越想越是羞愧,脚步切峻。

刚拐出长街,前方雨幕,骤然亮起一片移动的火光。

马蹄踏在湿滑石板上,声响由远及近,打破了雨夜的沉寂。

一队披着油衣、腰挎佩刀的兵丁簇拥着一辆青幔马车,迎面?而来。

当先一人身形挺拔,正是程琦。

“黄大?人!”

程琦勒住马,利落地翻身下?马,几步走到?她伞下?,语气?带着一丝急切,“雨夜路滑,您这是要去何处?卑职带人来接您回船厂。”

黄葭脚步顿住,心下?一沉,扫过程琦身后肃立的兵丁,面?上却无波澜,只淡淡道:“在船厂闷了几日,刚议定榫卯,出来透透气?,不必劳师动众。”

程琦一怔,没有追问去处,只压低声音,“方才您与?大?伙离开不久,便有朝廷的驿骑冒雨赶到?船厂,递了加急文书?,言明是给您的,卑职不敢怠慢,立刻带人出来寻您。”

“给我的文书??”黄葭眉峰微蹙,眼中掠过一丝错愕。

她一个无官无职、只在船厂主理工程的工匠,朝廷怎么会行文给她?

“是,密封火漆,印鉴清晰。”程琦确认道,眼中也?带着疑惑,但更多的是对命令的坚决执行,“请大?人上车,文书?就?在车内。船厂那边,宣旨的人还在候着。”

“宣旨?”黄葭心中疑云更重,但程琦的神?情和话语显然不容置疑。

她看了一眼马尾港的方向,心知此事不得?不暂时压下?。

她收起伞,登上了那辆等候的马车。

车内干燥,角落点着一盏小油灯,光线昏黄。

一封盖着朱红火漆、印着工部堂印的文书?,端端正正地放在锦垫上。

车轮辘辘,碾过长街,朝着船厂方向疾驰。

雨声淅沥,黄葭端坐车内,抚过冰凉的蜡封,心中波澜起伏,却始终面?沉如?水。

回到?船厂正堂,灯火通明。

工部主事徐安、陈工首、林工首等人皆已肃立两侧,脸上带着紧张与?茫然。

堂中,一位身着内廷服饰、面?白无须的中年?宦官负手而立,神?情平淡中带着一丝官家威严。

见黄葭步入,那宦官目光扫来,微微颔首,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堂内:“黄葭接旨。”

黄葭依礼跪于堂中。

徐安等人也?慌忙跟着跪下?。

堂内一片寂静,唯有门外风雨兼天。

宦官展开手中绢帛,朗声宣读:“朕惟治世之要,首在任贤;工技之精,实关国用。尔匠作黄氏,禀性忠勤,素娴机巧,比者董理船政,夙夜匪懈,营构有方,允称厥职。吏部具题,深协朕意。兹特授尔阶承德郎,职部都水清吏司署郎中事员外郎……”

念到?这里,堂内落针可闻。

徐安等人震惊地抬头,难以?置信地看向堂下?跪着的身影。

正五品、工部员外郎。

这绝非常人能及,是以?布衣之身,一步踏入官场!

黄葭自己也?怔在当场。

宦官的声音还在继续:“……尔其益殚心力,恪勤乃职,督饬工役,务期舟楫坚利,漕挽无虞。钦哉!”

她缓缓抬起头,眼中是真实的困惑与?不解,声音低沉:“公公容禀,臣……并无官身,亦无功名,一介工匠,岂能受此恩典?”

那宦官合上圣旨,看着她,脸上露出一丝了然的淡笑,语气?倒也?和缓了几分:“员外郎不必过谦,朝廷用人,重的是真才实学,当年?永乐爷在位之时,工部尚书?宋礼治河,其麾下?河工白英,不也?无官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