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整齐划一,仿佛从前拜过数回了。

黄葭许多年不见这样的阵仗,掀袍起身,跟着众人重复一遍。

陆东楼摩挲着杯盖,只是笑。

“都坐吧。”

风声萧萧,带出几分凄厉。

明暗跳动的烛火下,众人都像是笼罩在大雾之中。

暧昧的光下,陆东楼仰起头,面无表情,此刻温和的语调已经压不住骨子里的威势。

“这些年,凡清江、卫河等总漕船,每只费百金之资,每造供十年之用。”

“而私船一直修补使用直至四五十年。商人造一舟,爱护潭洗,足支数十年,未有如官船之速朽。”

他叹了一口气,目光淡淡扫过众人。

“本官记得,永乐之初,凡工匠轮班,三岁一役,官人督役昼夜立于水中,略不敢息。如今,倒是愈发懈怠了。”

话音一落,众人噤声。

说话的人只微微一笑,看向两边的船工首。

陆东楼少年得志,一路从香河知县走到今天,把持漕运部院也有四年之久,官威深重。

他通身的威势沉沉逼近,叫人不敢言语。

众船工早都猜到今日会有一番敲打,只是那刀子落下来的时候,仍旧不由地心神一凛。

黄葭低着头,沉默不语。

在众船工看来,她已是陆东楼带进部院的“嫡系”,如今陆东楼要扶她这个初来乍到的人上来,自然就有资历深的船工要退下来。

而她,挤进一个全然陌生的人群里,无疑会激起众人的不满。

四面风声呼啸,雨声淅淅沥沥。

不知沉寂了多久。

刘贤文仍旧是第一个打破这片平静湖面的人,“漕台的意思,我等已清楚了。”

他笑了笑,“只是,老朽看黄姑娘从前造的那几艘秦州船,多用铁力木、柚木,这些都是海船用料,福建不产,当年都是两广、云南运过来的。”

“现如今,这样的料可不多见了,咱们库里现有的,恐怕还不足以用作船板。”

黄葭微微一愣,心里有了底。

这一屋子的船工首已经对她的籍贯、家世、过往种种以及造船履历了如指掌。

只听刘贤文的语气,似乎还有后话。

她静静地坐着,只等他说完。

刘贤文顿了顿,慢条斯理道:“况且,时移世易,这七年,龙骨和内龙骨、肋骨及隔舱板的种种接连,也与往日有了变化。”

他的声音柔和慈祥,众人却也听出了他并不慈祥的言外之意。

黄葭这个七年前“隆庆海运”中朝廷钦定的督工,到如今,未必还当得起这个位子。

第13章 新旧相争 他侧过脸看着她,“黄姑娘,……

说了一长串的话,刘贤文喉咙发涩,悠悠捧起了茶。

温热的茶水入喉,嗓子好受许多。

他靠着椅背,神情泰然自若,目光淡淡地扫过周围人的脸。

黄葭微微抬眸。

在崇安待了七年,若论手熟,如今的她定然及不上在场几位,若论年资,她也只算一个小辈。

但是刘贤文这一番话将她从头贬到尾,无疑是初来乍到给的下马威。

若日后想要抬起头做人,便绝不能由着他盖棺定论。

黄葭看向他,目光炯炯,“老相公此言差矣,技艺之道,万变不离其宗。”

她站了起来,朝他拱手一礼,“昔日晚辈督工淮安,有幸看过各地航船。譬如,南直隶的船壳用双重板构造,是为防备船底遇礁石,触礁之后一层敞而一层存,又降低了船舶重心,航行更稳当。”

“两广之地的两舷设了遮波板,约四尺高,自头至尾如墙壁,加强了干舷高度,增加储备浮力。”

“有的还用二十根大铁条把船箍紧,如此,即便航行中风涛颠簸,五六昼夜而船不致决裂。”

“由此可以看出,降低重心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