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缓缓直起身,又低头施礼,没有?看他,却显得礼数周全。

“今日是下?官鲁莽了。”

走出市舶司大门,夜雨下?得正猛。

四下?街里,零零散散地亮着灯,黄葭走过半条街,才想起内府没有?留她,今夜还得找地方住。

可这个时辰,客栈大都歇业,走过半条街,只停在一家黑灯的客栈前,招幌在雨中耷拉着。

黄葭叩响门环。

门里飘出跑堂含糊的咒骂:“戌时落栓,敲什么敲,客房早占满了!”

第二家客栈,门板缝隙透出酒气,听到叩门,里头划拳声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是落锁的闷响。

拐过巷子,一阵热风吹过,她抬手挡住扑来的雨水,却见檐角下?,几盏风灯在雨中晃成赤色星河。

匾额上,四个隶书字体被雨水冲刷得格外明艳。

临江客栈。

第107章 盘龙锁钥 黄葭铺开一面长长的竹篾,将……

她将油纸伞搭在门边, 跨过门槛。

临江客栈是方圆几十里内最大的客栈,到了夜中,仍灯火通明。

堂屋大得有?些空旷, 人?乌泱泱坐了一片, 梁柱上悬风灯,映得满堂鲈鱼烩的热气?都镀了层金边。

“客官里边请”

店小二甩着白?巾子迎上来。

黄葭仍驻足在堂前, 抚过腰间牙牌, 转身走向前面的柜台。

掌柜正?擦拭着一尊青瓷花瓶,擦得小心翼翼,似是在对付什?么古董宝贝。

“掌柜的,”她摸出半吊铜钱, 轻轻推过去, “二楼可还有?空房?”

掌柜眼皮未抬,语气?透着不耐:“二楼已经被人?包下了,你要住这儿, 就去后院的大通铺看看。"

黄葭一愣, 打眼扫过周遭, 满堂食客,锦衣华服者不少,跑堂端着托盘穿梭其间,盘中瓷盘盛着虾子焖笋、佛跳墙、火腿炖鸡,这都不像便宜的菜色。

“这些人?, 都住大通铺?”

“大通铺……”穿葛布的老农捧着蒸蛋走来,一双眼直往楼梯口瞟:“大通铺早塞了五十号人?, 楼上偏生空着十来间上房!不知来了什?么人?,这么嚣张……”

他话?音未落,跑堂的白?巾子已“啪”地甩在榆木桌上:“刘老爹灌多?了黄汤就滚去马厩睡!这也?是你嚼舌根的地界?”

黄葭没再多?问, 数出十五枚铜钱排开。

“来碗葱油拌面,要加虾子。”

她找了一方桌案坐下,面端上来时,对桌已坐了一位商贾打扮的长衫人?。

她挑起?一箸面,余光瞥见他指尖在桌面轻叩,话?音低沉,“九衢风月,四水移舟穿山壑”

“当啷”,勺子撞在碗沿。

黄葭指节微僵,缓缓抬眸。

竟是黄淮会的人?。

得来全不费功夫。

先?前没能?在青杉客栈碰面,不想在这里遇见,搭上此人?,或能?问出青杉客栈的掌柜现在何处。

她不动?声色地咽下口中面汤,捧起?碗坐到他对面。

长衫人?见了她过来,眸光忽而一凝。

还未来得及说话?,便见她不言不语地倒了一盅茶,指尖蘸茶水,在桌案上写下“一岸残阳,漕河转浪动?三江”。

他眼眸微抬,露出一个?笑容:“此处人?多?口杂,你我多?年未见,不如去后院一叙。”

黄葭微微颔首,又注意到他虎口厚茧的位置,像是常年握兵器留下的印记,符合跑江湖的身份。

穿过厨房后门,外头还下着雨。

后院天井边,竹竿搭成的晾衣架摆了几排。

长衫人?停在墙边,转身望向她,“你究竟是……”

话?未说完,墙上骤然翻下重?重?黑影!

夜雨的湿气?直冲鼻腔,弩机“咔嗒””声刺破雨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