转眼一月已过,大雨潇潇落下。
五月的天气,地气腾升,淮安城里潮热异常。
街角的馄饨铺子,檐角水珠断线似地下坠,青石板上汪着碎银子般的亮。
黄葭拣条凳坐了,檐水正打在她布鞋侧边半寸,身后?槐树淋得浑身发亮,街头的行人撑着伞,一片熙熙攘攘,从西桥走到南巷。
“客官吃点什么??” 老掌柜正往锅里下云饨。
“鲜虾馄饨,双浇头?。”黄葭径自取了青瓷碟,放上姜丝,又从瓷罐里倒了酱汁。
雨脚密了,油布棚子鼓胀如帆。
灶上一大片白茫茫热气腾起,雨丝掠过槐树,几片嫩叶跌上灶台,老掌柜拂袖一撇,散落一地翡翠。
雨声中,木勺碰着碗沿,“叮、叮、叮”像更漏,又像运河上货船相撞的铜铃。
等了半晌,只?见巷口油伞转过,伞面画着荷花。
那人收伞抖水,走入檐下。
来人是崔平。
两人对坐吃馄饨,筷子戳破薄皮,虾肉混着荠菜汁漫出?,汤里浮起金亮的油斑。
檐下湿气重,老掌柜进屋,打?算往灶膛添块松柴。
崔平看?了眼黄葭,压低声音,“当日官兵搜查,我们走得急,也不知官府何时存了瓮中捉鳖的心思,竟将医馆和?我们几家酒楼都给围住了,所以匆匆北上,也不曾与您通个消息。”
“大伙都还平安么??”黄葭盯着馄饨汤底。
“已经在通州安顿下来了,其实,原本也不过百来号人,只?是当初的铺面太多,如今又没了盐铁大宗的进项,大伙聚在江北,总是太过引人注目,”崔平叹了一口气,“好在祝舵主?在,也算是有了主?心骨。”
“祝魁的身体好些了么??” 黄葭垂下眼眸。
“当日躺在箱子里送出?去?,到底没有照顾好,好在那边做的是药材生意,现?下也算是慢慢养回来了。”崔平的脸上浮出?淡淡的笑意。
黄葭看?了他一眼,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馄饨。
说话间,云脚陡然压到屋檐。
对街茶楼门前的灯笼被水汽泡软了红纸,跑堂放下铜壶穿梭,垂下了四面的竹帘,路上的行人渐渐散去?,油伞面在瓦檐间浮沉,浅青、月白、鸦青,被洇成?深浅不一的墨色。
不一会儿,码头?上远远传来了收帆的铜锣声。
“还记得去?年在杭州,我问你查三个人么??”黄葭缓缓开口。
“记得。”崔平抬起头?,目光清明。
“现?下,我想?到第三个人了。”她放下了瓷勺。
崔平眸光微动,“您说。”
黄葭蓦地抬眼,“黄淮会总舵主?,邵方。”
“轰隆隆”
雷声乍起,雨脚追着行人扫过长街,油纸伞骨噼啪折断。
茶楼二楼支起的竹帘突然卷落,惊散了檐下躲雨的群鸟。
“您……”崔平目光怔住,嘴唇动了动,却没有出?声。
“明天,我便要启程去?福建了,”黄葭望向铺子外的雨幕,“邵方能改弦易辙,在闽广弄出?一个黄淮会,绝非一朝一夕之功。我得知道,他是从什么?时候开始频繁从江北往来闽中,他过去?与那里的什么?人有交集,他是不是去?过内府,他见没见过内府的人,这些……”
她顿了顿,又看?向他,“我想?,你们很清楚。”
失去?了大宗生意,如今的江北十?三舵已是个空架子,但、他们却有一样东西,是黄葭想?得到,也是最方便得到的。
那便是邵方的过去?。
十?三舵的人不乏元老,虽然留在江北的人,大都已与邵方关联不密,但胜在他们追随邵方的时间早,所以,对于七年前的事情,这些人一定有所了解。
“您的意思,我明白了。”
崔平放下碗筷,郑重地看?着她,“我会把这个意思告诉他们,不过,最终能带回多少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