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低头扒拉了两口面,话音含糊不清,“汪工首家大业大,这些?事大可遣家丁去做,何必找我?”

汪工首眼眸一眯,身子向?后一靠,“你是真傻,还是装傻?”

黄葭愣了一下,放下筷子,沉默不语。

何埙一倒台,何府生?意?上的主?顾都跑到了汪工首那?里。

汪工首与何埙又同在船厂共事,瓜田李下,在这个场面上,他自然不好多与牢里的何埙有交集,唯恐旁人把?何埙下狱之事,扣到他身上去。

况且,何埙虽倒,他的兄长仍旧当着新安江河道监察的职。

八品官,不是寻常人惹得起的。

“你不会想在这个时?候置身事外吧?”汪工首放下筷子,冷冷地?扫了她一眼。

黄葭心底一寒,默不作声。

“咚咚”雅间的门被扣响。

汪工首面色阴沉,“进。”

长随走进来,将一只烧鹅,连同两只酱肘子一起端上桌。

烛火抖动了几下,肘子皮上浮着一层焦红的油光,烧鹅冒着热气,散出?一丝丝鲜甜香味。

黄葭越吃越觉得这顿饭不是滋味,“鱼油的事,既是共谋,我不会不认账,更不会把?事情捅出?去,您何必如此警惕?我毕竟不是这里的人,也不想介入你们?的生?意?。”

“你即便不想,可你已经做了,所以也没有什么好为自己辩驳的。” 汪工首笑?了笑?,举刀拆割了那?只烧鹅,手法娴熟。

烧鹅白嫩的肉被撕开?,冒出?热气。

“汪老胃口真好。”她的语气不咸不淡。

“这样的烧鹅,官宦办席都会用,你没吃过?”他不禁哂笑?,“一只烧鹅,两钱银子,足够寻常人家吃上一月,你吃了这鹅,就该知道自己洗不干净。”

“我没想洗干净,” 黄葭的脸阴了下去,“一码归一码,对付何埙是一回事,你与何埙的生?意?是另一回事。如今何埙既倒,你我之间的合谋已经结束。”

冷风拍窗,一下又一下。

汪工首的脸色微微僵住,半晌才道:“这么说,你是不答应帮忙了。”

她撇过脸,目色清冷。

汪工首放下刀,瞧见她肃穆的神情,低低地?笑?了,“你不答应,那?两篮子的喜钱,我就笑?纳了。”

话音刚落,烛火跳动一下,桌案映出?猩红的色泽。

黄葭一怔,没想到他能如此卑鄙,不由深吸一口气,摩挲着袖子,“那?上百两喜钱分下去,也有你手下船工的一份……”

“知道,”汪工首笑?了笑?,“但现如今木行刚刚开?张,我手头可紧得很?。”

黄葭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线,“喜钱由康厂官预备,你扣下之后,不怕大伙来问?”

“康元礼是只铁公鸡,他包的喜钱,最多二十文,旁人添钱,也不过添到八十文。”他笑?了笑?,看向?黄葭,“方才我打开?看了,五两银子一添,我真是小瞧了你,部院来的,手头到底阔绰。”

黄葭默不作声,那?是她请崔平支的账,还有她这几月来的工钱。

汪工首见她不说话,又笑?了,“即便是清江厂的厂官,一年?年?俸至多五十两,你能拿出?这个钱,想必在淮安的时?候就没少发财。”

她无从解释,只默然地?看了他一眼,“你把?何家的生?意?单子接下也罢,可总该给人留条活路,何家木行加上搬运工,两百多个伙计,全?部解雇,这些?人吃住都在木行,他们?丢了饭碗,该上哪儿去?”

“你少来充好人,”汪工首放下筷子,目光转向?她,“与其吵嘴,不如早日抽个空,去一趟臬司衙门。”

冷风簌簌吹过,雅间里静了一瞬。

黄葭已没了胃口,径直起身,快步出?了门。

……

雪夜,风声萧萧。

余庆堂内,药香四溢。

柜台上燃着红烛,二人隔着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