而她以往的惯例,是二话不说就?上刑。

人只有了解死亡,才会唤醒对死亡的恐惧,光凭这一招、足以让多数人丧失理?智,放弃抵抗。

“林怀璧”这样想着,可看向黄葭,却见她神色自若,也实在看不出她脸上生出了惧色。

黄葭心里当然是畏惧的,但比畏惧先一步占据心头的,是探究欲。

她太想知?道“林怀璧”大费周章所图为何了。

甚至冥冥之中,她有一种预感,在陆东楼那里得?不到的答案,在“林怀璧”这里,她一定可以得?到。

“我?没什么不能说的,你大可问得?直白些。”黄葭抬起的双目中神色镇定,身子却已不受控地打起寒战。

正月天气从河里出来,不冻死也要冻伤。

“林怀璧”看向她,“七年前,提督江忠茂大肆敛财,囤积金银不计其数,这么大一笔钱,都?去了何处?”

原来还?有这么一档子事儿。

黄葭目光一暗,她只是一个木匠,又不是江忠茂的幕宾,根本?没有机会接触他的私库。

况且七年前,福建巡抚衙门查抄市舶司之时,她并不在场,也不知?道查抄的结果。

倘若库银当真不翼而飞,那具体数额也只有官衙清楚。

她思忖道:“巡抚衙门搬走了内府全部库银,至于这些库银现下在何处,我?不清楚。”

“你真不清楚?” “林怀璧”的语气陡然转冷。

黄葭面?无表情,水光泠泠凝在她的眉间,透着一股凛冽,“你若想知?道这些,为何不去找幕府的钱粮师爷,又或是巡抚巡按,你问我?、是舍近求远。”

“林怀璧”冷冷一笑,“看来,你祖父没告诉你,他藏了多大一笔钱。”

黄葭面?色陡然一变,抬起的双目中透着一丝复杂。

祖父不是贪图钱财的人,他若贪财,年轻时就?不会拒绝为皇帝营建宫室回到福建,比起船舶建造,皇家宫廷营建才是实打实的肥缺。

再者,祖父虽得?提督看重,但提督惯常任用?自己从京师带来的亲信管钱,从不让内府属官沾手库银。

“林怀璧”和背后之人怀疑她祖父盗银,可见他们对于内府当年的人事所知?不多。

“林怀璧”又问:“你祖父死前就?没托付给你什么东西?诸如,田契房宅、传家之物。”

黄葭冷得?说不出话,只能摇头。

“林怀璧”望着她茫然的神色,愈觉此事难办,“他在宗族里还?有什么可信之人?”

“黄家族地在福州,祖父与两位族老不睦,生前已有五六年没有回去了。”黄葭声线发抖。

“林怀璧”眉头紧锁,目光从她身上一掠而过,对她的说辞半信半疑。

她叹了一口气,走到黄葭面?前,“江忠茂信佛,在任之时将泉州龙山寺,里里外外翻修了一遍。你可知?,当年内府中,负责山寺营建的人是谁?”

“王伯……如今的福州市舶司掌事。”黄葭缓缓开口,但再度听到“龙山寺”三?个字,恍如隔世,心中涟漪微漾。

她低下头,看向腰间的鲁班尺。

它既是一把尺,也是一柄纯钢铸成的刀。

当年,祖父与龙山寺的法正大师交好?,请其亲自锻造钢刀,又在寺中开了光,作为她十八岁的生辰礼。

如今腰间刀尺仍在,赠刀的人已经走远。

黄葭兀自伤怀,没有注意到对面?之人的目光愈发阴鸷。

方?才的答案,显然超出了“林怀璧”的预料。

“林怀璧”脸色阴沉,攥紧了手心。

看来,那笔不知?所踪的巨款背后,远没有他们所料想的那样简单,倘若此人所言为真,此事已然牵涉到了如今的福州市舶司。

王义伯去年回福建的调任,只怕大有深意。

但,也有另一种可能。

姓黄的早已看穿她的来意,故意扰乱视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