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埙忽觉自己逃得可笑,明明他才是那?个占理的,凭什么怕一个小?小?船工?
他大步走过去, 声?音沉沉,“先前若不是康元礼袒护你, 你以为掀瓦的事情能这么快过去?”
“原来在?何工首心里,黄某就是这样的人。”
黄葭故作悲切,“先前那?日分明是风大落瓦, 又值夜间,巡夜的人也未必看?得清楚,何工首竟如此?信不过我,仅凭三言两语便要定我的罪?”
何埙只瞪眼看?着她,脸上青筋爆起?,“你别得意!我收拾不了你,自有旁人来收拾你。你已得罪了钦差大人,如今他没工夫来料理,往后自有你好果子吃!”
他拂袖便走,不料黄葭一把拽住他的袖子。
何埙挣扎着回过头,冷风刮着侧脸,只见她眉头一蹙,脸上神情蓦然一变,声?音冷如潮水。
“别老拿钦差说?事,离了钦差、你还会说?话么!”
何埙使劲地往里拽袖子,可他四体?不勤,竟被黄葭这个干体?力?活的压制得死死的。
往来众人的目光一个劲儿地瞥过来。
黄葭恍若未觉,只冷冷地逼视着他,“我懒得跟你玩这种猫捉耗子的把戏,也奉劝你把心思用在?正?路上。”
她手?心一松,何埙猛地拽开袖子,怒目圆睁,“少来这套,你别以为我不知道,你也不过是背靠部?院,要不然,谁会请你来督船!”
黄葭冷冷地看?着他,懒得争辩。
何埙只以为她怕了,冷笑道:“像你这种不食五谷的人,没了部?院,又有什么地方能容你!”
说?完,他长袖一挥,转身向穿堂尽头走去。
黄葭举步向前,又忽地愣在?原地,霎时间,心头涌起?一股茫茫的落空感。
不食五谷?
原来这叫不食五谷?
她沉下一口气,不由地攥紧五指。
很快到了夜间。
狂风大作,天色昏沉,雨点子密密麻麻落下,整座船厂都静默在?喧嚣之中。
二门的屋里,蜡烛点了三两根。
黄葭打了个哈欠,站在?木板上,一手?鲁班尺,一手?墨盘,照常对新竣工的船复核一遍尺度。
两侧蜡烛光芒照过,在?地上浇出点点鎏金。
她俯身站在?船前,半晌,才发觉一个长长的影子落在?脚下。
黄葭愣了一下,只见一个穿着褐色氅衣的人站在?门外,他肩上沾着雨雾,寒光熠熠,像是已经盯着屋子里头看?了许久。
康厂官?
她认出了人,却有些诧异,康元礼甚少来厂房找她,今夜亲自过来,应当是有要事交代。
她思量片刻,放下墨盘和鲁班尺,快步走出去。
灯影斑驳,落在?庭中,康元礼提着一只白方灯笼立在?檐下。
“您怎么过来了?”黄葭走到他面前。
康元礼见了她,脸上挤出一个笑容,“今夜吃得有些撑,便出来走动走动,消消食。”
黄葭的目光自他身上一掠而过,须臾,微微蹙眉,“您还是……有话直说?。”
闻言,康元礼脸色微变,低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目光诚恳地看?着她。
雨滴自屋檐哗啦啦地坠下。
康元礼的声?音有些悲切,“我知道何工首不是个好相处的人。只是你与他之间闹成?这样,妨害的到底是船厂的事。
黄葭听罢不言不语,深吸一口气,望着竹林间飞动的小?虫,心绪纷乱如雨。
康元礼见她不吭声?,又接着道:“上回掀瓦,我知你是情有可原,但代价也是不小?。这几日搭棚子、搬着上百斤的樟木进进出出、日前晾晒、夜里收仓,工匠们劳心劳力?,受了好一番折腾。”
说?完,他打量起黄葭的神色,只见她低着头,脸上似有愧色。
康元礼长吁一声?,补充道:“我这么说?不是让你向何工首低头,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