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前,天色沉沉, 水雾蒙蒙,两岸青山成对峙之势,脚下湖面已经?宽出好几丈, 水波漾起,一道道不平的纹路扩开。

细雨密密麻麻散落在斗笠上,看?着远望无尽的水道,黄葭舒了?一口?气,心中却仍有些?犹疑。

“再等?一个时辰,要是能见着官柳,我就回?去。”她低声?呢喃。

官柳种在海岸边,根茎硕大,可防水土流失,其种子随风飘洒,所以每每栽种,几年后岸边一片就会变成柳荫。

岸边若有这样的植被,便是近海的江口?了?。

她蹲下来,远远地望着那雾气的尽头,期待是一片青绿。

可过?了?半个时辰,船下水流却慢下来,天色也愈发阴沉。

黄葭沉下一口?气,心道今日?是看?不到了?。

她转身站起,刚要走回?船舱,山涧低低的山歌响起,在水声?中显得极为洪亮。

词中唱的是一对男女隔水对话,商议婚期,男子一遍遍问日?子,女子则羞怯不答。

黄葭微微愣神,看?向那歌声?的方向。

水雾渐渐向后散去,原来是一位艄公划船过?来。

艄公似乎认得她,笑道:“黄督工,您怎么在这儿啊?”

黄葭微微一愣,但想到船厂运木料的时候请了?本地的山民来帮工,统共有几百号人,她日?夜监工,这里有人认得她倒不足为奇。

黄葭这样想着,也便没有把艄公的出现放在心上。

她拱手一礼,正色道:“先前从山丘上运木料,那条溪水曲折转弯,大伙忙得累,所以我今日?来这周围看?看?有没有更好的水道。”

艄公点了?点头,“原来如此,督工真是用?心良苦。”

听他夸奖,黄葭眸光微动?,而后轻咳一声?掩饰尴尬,“天色已晚,那我便先回?去了?。”

艄公拿起桨,“也好。”

黄葭微微垂眸,转身走进船舱,脚步匆匆。

那艄公却回?过?头来,颇有深意地看?了?一眼她的背影。

山色空濛,几无人踪。

黄葭停船靠岸,走上街头,却见今日?闹市也是人烟寥寥。

雨越下越大,她收了?伞,避入檐下。

这一趟本是打算来看?看?焦郁娘,破案后她上缴了?五千两白银,而后赎出大牢,应当已经?回?来。

抬起头,却见今日?青山居大门?紧闭,窗户里头一片漆黑,不像有人在。

她沉下一口?气,改道往船厂那边走。

浙江船厂的屋檐建得高大,遮天蔽日?,在这样的天气里,雨珠散落一地,更是昏暗无比。

黄葭刚过?大门?,就看?见一位书?办跑出来。

见了?她,书?办猛地驻足,气喘吁吁,“黄督工,何工首正要找你。”

黄葭面不改色,淡定?地向前走。

虽不知?道是什么事情,但何埙找她,能有什么好事?

她举步入庭,东西南北灯火通明,四下刨木头的声?音此起彼伏。

黄葭目光一凝,有些?诧异,依照工期,这个时候应该已经?在往各个木板衔接处填料了?,怎么还有人在刨木头?

她脚步一顿,放心不下,转身往回?走。

书?办急急跟上,“黄督工,您这是要去做什么呀!”

黄葭推门?而入。

屋中一道道目光投向她。

底舱分成头、身、尾,摆在一张张连成片的朱色方桌上,像是大船覆盖了?海上一抹残阳。

底舱巨大的影子投下来,将众人置身于黑暗之中。

桌下、墙边摆着格式样的木板,堆叠成几座小山,幽幽烛火照来,映出脚底一座座巍峨丘岳。

打眼一瞧便知?,是要在原本的底舱上面再加一层,把整艘船加高。

黄葭面色铁青,看?着被架起的底舱,明知故问:“这是做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