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着潮声的涌动,仿佛还能看到过去那些亲人的面孔,在某个瞬间转头对她微笑。

晚来江水涨起,心潮澎湃。

古老的年月里,和亲旧相伴共度的每一刻辰光,一幕幕图景在眼前掠过,所有以为遗忘的细节竟然也历历如昨。

怒涛漫卷的船头,她疯玩了一天,日落西边,祖父拉出网,哼着童谣,起楫归家,“小船摇啊摇,摇过白石桥”。

“葭儿,是哪里的白石桥?”

“是崇安南巷的白石桥。”黄葭睁开眼,恍惚还能望见那个长髯飘飘、挥斥方遒的身影,就在船头看着她。

这一恍惚便是七年。

人们都说,五七子时,死去亲人的魂魄会在夜里回来,可为什么她等过了子时,却等不到他们回来。

多年后,她再次抬起头,与七年前的他目光相对。

眼前光影轮转、日月变幻,去时亲朋相携,归来只剩她一人。

江潮牵动着心底深埋的隐痛。

这潮水吞噬过她的亲人,也让她最在意的人病死狱中。

正悠悠闭上双眼,雨珠忽而下落,听得“滴答”一声。

抬眸望去,江边淡烟四起,恍如乡野人家炊黍蒸藜。

要下雨了。

这雨下得不大,只有朦朦胧胧的水雾。

风吹雨丝,迎面湿漉漉一片。

黄葭支起篷子,靠在船舱外,有些冷,明明还是秋季,却像是入冬了一般。

她兀自叹了一口气,听着自己的叹息,像是听到了心头盘庚经年的惆怅与希冀。

当年离开泉州,约莫也是这样一个秋天。

她打马过桥头,只见运河的水自桥下滚滚流过,船拥渡口,桥头两棵青松在肃杀的秋风中战栗不止。

不由地苦笑一声,岁寒知松柏,又有谁知道她黄隽白呢?

江上风大,吹得愁绪纷乱,雨打船头,心里亦难平静。

黄葭披上了灰氅,走进船舱。

船舱开了东西两扇窗。窗上的纸悬空了半截,经了雨的潮气,迎着风霍铎霍铎作响,旁边零碎小纸,也不住地乱摇。

走进里面,便觉阴风阵阵,异常惨淡。

黄葭点起了自个儿带来的蜡烛,昏黄的光下,终于看得清楚。

东西漏风的窗、潮湿的茅草堆、一方两尺左右的桌案、半根凝固在烛台里的蜡烛。

她走向茅草堆,慢慢躺下,望着窗外透进来的点点渔火光芒,闭上双眼。

这一觉睡得分外安稳。

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安歇过,短短二十多年的光景,她如一艘大船,漂泊于江河湖海,看着船上的人一个个靠岸走远,而自己、则永归汪洋。

江上风浪转眼平歇,船外已是云销雨霁,明月高悬。

月光透过西窗,斜斜地照进来,满室皎洁。

黄葭眼皮一颤,悠悠转醒。

却见眼前有一片碎花衣角。

睁开朦胧的眼眸,遥遥看过去,竟是一件寻常乡里人的蓝色碎花布衣。

月光自布衣的手肘间穿过,落到怀里一双澄澈的眼眸里。

黄葭坐起身,借着烛光才看清。

西面桌角旁坐着个妇人,还抱着孩子!

她猛地一怔,又很快反应过来,拔出身后鱼篓里的鲁班尺,猛地指向那妇人。

那人却没有动静,黄葭秀眉微蹙,目光地冷冷扫过去,“你们是什么人!”

怀里的孩子经不起这一吓,立马嚎啕大哭,“哇呜哇呜”

哭声凄厉,盘旋在四面。

听得黄葭心烦意乱,愈发恼火。

“哭什么哭!”

那妇人急急放下了哭闹的孩子,猛然跪倒,看向黄葭,眸中浮出泪光。

烛火漾漾,只见妇人头发散乱,发间还有不知从哪里沾上的杂草,那一身蓝色碎花布衣也像是被藤条划开了好几道口子。

她的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