进了客栈二?楼厢房,那姑娘在四位搀婆的扶持下从里屋走出来。

一身紫衫,头上?梳着一个扑鬓,蝉翼分张,招飐可人,又戴了栀子花、白?兰花、茉莉花,暗香袭人,这是苏州的“夏日三白?”,夏天的三种白?花。

只是如今已是冬日,头上?戴这些?不?当季的花,可见奢靡,这笔妆费都由买主来出。

姑娘姓林,名怀璧,性子安静,见面几?个时辰里没见她说过几?句话。

只是知府府上?的管事非要再听?一遍昆剧折子的“三别?戏”,那姑娘于是唱了一出《紫钗记》里的《阳关折柳》,刚刚唱完几?句,登时咳嗽不?止。

从那几?个搀婆的口中得知,这姑娘过来的时候在船上?着了风寒,管家气愤不?已,克扣了搀婆的赏银,带着人走了。

杭州外城的天一点一点地?暗了,雪下得匆匆忙忙,马车进城的时候已经?到了宵禁时分。

山城岑寂,雪犹未已,寒气逼人不?可当,城楼两面的角楼上?点起了灯,黑漆漆的夜里浮起几?个光斑。

城门下有一班看守的士兵,持枪而立。

黄葭叫停了车夫,下马把牌票给士卒看过,又走回马车上?,转身的刹那,她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,愣了一瞬,快步向马车走去。

站在城楼上?的薛孟归眸光一暗,心头盘亘许久的怒火似乎找到了发泄口,他死死盯着那个身影,阔步下楼,朝士卒一抬手。

“慢着!”

一声令下,两边的士卒团团围上?来,狭刀出鞘,四面脚步声沉重地?压过来。

黄葭脚步一顿,立在城楼下,只听?见背后?的那个声音不?断靠近。

薛孟归已经?走到了她身后?。

他一早看过了船上?的暗舱的入口,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,那日去查案的人要么是查得仔细发现暗舱,要么是她本来就知道些?什么。

当时夜色朦胧,他没看清楚,如今再仔细瞧瞧,这人虽穿着长袍网巾,也能认得出来是个姑娘。

好啊,一介女流,竟坏了他的大事!

薛孟归看过牌票,淡淡地?扫过她的脸,语气平静地?有些?渗人,“你?是汛兵营的人?”

黄葭瞥了他一眼,“是。”

他怒火中烧,面上?却是淡淡一笑,抬手指着马车,“里面的人是谁?”

“程知府请来唱曲的姑娘。”

“本将军竟不?知,如今汛兵营已经?成了知府的府兵?” 他慢步走到她身侧,声音蓦然拔高几?度。

周围士卒面面相觑,马车周边负责护送的汛兵也开始慌乱,纷纷把目光投向黄葭。

她立在原地?,肩上白雪飞落。

程府的管事自车帘的缝隙向外面看,只见巡哨士卒将马车围了起来,他惴惴不?安,却不?敢下车,只缩在车厢里敛声屏气。

黄葭神色不?变,薛孟归极轻的声音落在耳畔,伴着他胸腔里冷冷的笑,“冒充漕运理刑司查案,你?该当何罪?”

“参将不?着官服,夜半巡哨,又是意欲何为?”她压低嗓子,转头看向他。

两道目光交汇一瞬。

薛孟归缓缓凑近,低沉的话语从喉咙里挤压出,“用不?着严刑逼供,本将军有一万种办法让你?吐出实情。”

黄葭抬头扫过他的脸,声音洪亮,当着众人开口,“近来寇盗多起,今日送人进城本也是尽护卫之责。”

“还请薛统领见谅。”她躬身一礼,极尽恭敬,半空白?雪纷纷扬扬落下,似乎还是没有压垮她的背脊。

武将职责混杂已成常态,薛参将手下同样是乱账一堆,若要以汛兵帮知府衙门接人来抨击汛兵营,那薛参将的巡哨兵也不?可能把自己摘出去。

黄葭在赌,赌薛孟归不?敢当众发难。

薛孟归持刀而立,脸上?云淡风轻,只是绕着她走了两步,打量着她的身形。

他身材魁梧,角楼上?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