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噗嗤”

长剑没入腰腹,季微星像是感受不到疼,愣愣抬头,忘了挣扎,“师尊?”

谢情抽出剑,左手不知从何凝聚出一股灵力,一掌打在他肩头,将他逼退几丈。

一道银白剑气冲天而起,劈开寝殿大门,撕碎夜色,连带着季微星都被凛冽的寒风吹到了殿外。

他捂着腰腹处的伤口,站在纷飞的大雪里,看着谢情手执沧澜剑,缓步走出寝殿,停在台阶上,俯视他。

“师尊身子还未养好,怎么能动用灵力呢?先把剑放下好不好?”他心头一慌,装作不在意偷偷靠近一步。

谢情的身子早已残破不堪,全靠他用双修滋养,一旦动用灵力,会死的。

到底他又做错了什么,为什么,为什么师尊突然就要杀他!

“不好,”谢情剑尖微抬,指向他,“今日神剑随我而逝,万魔同葬,季微星,你亦是万魔之一。”

百年过去,季微星终于第一次对上了谢情的眼睛。

这双眼睛漂亮得不像话,剔透如银色琉璃,眼底蕴着碎雪,这些年他的师尊每一次受不住半阖上时,眼睛里便会淌出一线莹润的水色。

季微星亲吻舔舐过无数次,常常情迷意乱到最后,早已忘了自己要狠狠报复师尊的冷漠,像条狗一样使出浑身解数讨好,痴痴望着那冰山被迫融化成水的模样。

可此刻,谢情正用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他,像看一个死人。

“我恨你。”

“谢情,我恨你。”季微星被一剑穿心,恶狠狠盯着他,恨意在此时沸反盈天。

他的师尊,怎么可以这样狠心!

为何偏偏是今日!为何偏偏今日是他的生辰!

若有来世……若有来世……必不死不休。

然而他的师尊却淡然道:“若有来世,你最好乞讨不要再拜入我门下。”

“今世你既唤了我那么多声师尊,临了之前,便再教你最后一句话

魔的恨意于人族修士而言,并不值得在意半分。比如你的恨意,你这百年来的报复,我从未在乎过,死后更不会记得。”

“……”

季微星还有许多狠话没有说出口,但是谢情已经没了气息,就这样倒进他怀里。

杀了他,还要残忍地倒进他怀里,以为他还会像狗一样舔上来么?

他就该撕碎了这具无情的躯体泄愤,否则心中被戏弄被欺骗的恨意与怒火要如何消解。

“……我恨你。”

季微星抱紧了怀里的人,跪在雪地里。

在沧澜剑的封印彻底盖住这座魔宫之前,他指尖微动,体内所有魔气丝丝缕缕钻出来,编织成一个淡红色的幻术。

古籍上曾言,以心爱之人的精血为引,可做时间回溯术,此术成功者万里挑一,几率渺茫。

但那又如何。

既然是孽缘,便休想那么容易断干净。

……

云顶峰外风雪交加,险些将那棵枯树都吹上了天。

被施了禁制的屋子里却是静谧无声。

季微星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,缓缓睁开了眼。

他一动不动盯着床帐顶躺了许久,半晌,起身下了榻。

因为太久不曾动弹的缘故,这一下没站稳,踉跄着扶住窗边的案几,却无意撞到靠在案几旁的灵剑,剑鞘倒下,剑身从鞘中滑出来。

季微星蹲下身,握住剑柄,懒散的余光从雪亮的剑身上一晃而过,又猛然顿住。

剑身里倒映着一张格外年轻的脸,在他隔着剑对上自己眼睛的刹那,额间的莲花印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浅红变化成浓郁的黑,只在花瓣边沿透露一丝被掩盖的红色。

“啊……”季微星挑起一边剑眉,指尖摸了摸那朵漆黑丑陋的莲花。

唇角忽而勾起愉悦又兴奋地弧度。

“师尊啊师尊……”

“这可真是……太妙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