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情指尖缓缓抚摸过剑柄,挣开身后的男人,平静转身离开。

季微星歪了下头,瞥了眼地上已气息断绝的谢明远,自言自语道:“还以为你对师尊而言能有多重要呢。”

“差点就把我吓到了。”

“尊上,这谢长老的尸体该如何处置?”魔侍请示道。

“找个风水宝地,埋了吧,”季微星转身,盯着远去的雪色身影,心情还算不错,“场面做足些,毕竟是我的师叔,若太敷衍,师尊会不高兴的。”

季微星默许谢情将那把神剑带在身边,因为那把剑能让他的师尊看来起来心情好一点,却不知谢情日夜抚摸神剑剑柄,只待来日祭剑之时拉万魔同葬。

……

飞舟上,谢情回笼思绪,将擦好的剑收入鞘中,关上窗,走到榻边。

他垂眼俯视季微星额前泛着红光的莲花印记。

乖徒朝他撒了一个小谎,骗他修了无情道,但这样的谎言对于今日逞能之举而言,又不足挂齿。

无情道未必是最好的那条路。

只要季微星够乖,也未必就要无情道。

谢情淡淡收回目光。

日落之时,飞舟抵达沧澜山。

季微星暂且被安置在云顶峰东边的屋子里,谢情偶尔会用神识看上一眼,其余时间,该如何忙还是如何忙。

……

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海里,季微星好似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。

梦里的他回到了十八岁那年。

他带着满心欣喜去沧澜山寻他的道长,咬牙闯过所有考验,得偿所愿被收为弟子。

两年未见,他的道长仍旧如从前那般,冷淡孤傲,不染尘埃,如一捧新雪。

可他的道长似乎全然没有与他重逢的欣喜,那双冰冷剔透的银眸在看见他时只余陌生。

除却每过三日例常教他一剑,甚至不会与他多说一句话。

季微星想,无妨,待他在试剑大比上一鸣惊人,他的师尊自然会看见他。

然而他的师尊根本没有去看大比。

他被人陷害,被人激怒,被人孤立,因为所有人都知道,剑尊大人不喜欢这个徒弟,否则为何连大比都无暇过来看一眼呢?

他忍无可忍,失控伤了同门弟子,被谢明远押着送回云顶峰等师尊回来。

季微星甚至还有些期待,期待师尊能亲自教训他一顿,也好过冷漠。

谢情回来后的确教训了他,一条鱼骨鞭险些抽掉了他半条命。

可又与他想的不一样。

为何旁的师尊在知晓徒弟走上错路时严加管教,他的师尊却仍旧不在意,赏了他一顿鞭子,仍旧不会理会他。

妖魔,又是妖魔。

他的师尊眼里为何只有下山去杀那杀不完的妖魔?

云顶峰的大雪真冷啊。

冷到季微星花了数十年都暖不化一颗心,冷到数十年他的师尊都不曾看他一眼。

他不明白,为何当初亲手将他教养成人的道长如今会对他百般冷漠。

他到底做错了什么。

偏执不甘扎在心底,心魔就此生了根。

年少时的孺慕与敬仰在日复一日的冷待里扭曲成了难以言喻的东西。

既然师尊眼里只有那些杀不完的妖魔,那他便成为妖魔本身。

既然师尊永远不将他放在眼中,那他便将明月囚在身侧,让高洁的月辉被他一人染指。

他只是想要师尊多看他一眼,他有什么错。

季微星独自一人去了伏魔塔,任由那些被镇压在塔中的妖魔拉他下地狱。

凭他的力量怎够占有师尊,所以季微星吞噬了伏魔塔里所有的妖魔,却发觉伏魔塔里的妖魔都对他的师尊有着何等恶心的心思,他继承了那些肮脏的恶意,叛逃师门去了魔界。

他花了一年时间闭关,将那些吞噬来的魔气化为己有。

出关后得知的第一个消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