丹云宗弟子小心翼翼观察谢情的神色。
“师尊,我们欠了丹云宗很多诊金么?”季微星凑到他耳边,小声道。
谢情淡淡道:“也就几千万上品灵石。”
丹云宗弟子闻言尴尬咳了一声。
“沧澜山从不趁火打劫,谁欠的灵石,谁来还,”谢情看了他一眼,“这件事,沧澜山管了。”
丹云宗弟子眉目终于舒展,欣喜溢于言表,“有劳前辈。”
季微星奉师命,在济世堂里仔细询问了一圈后,转身去寻师尊。
抬头望去,只见谢情面容素白冷淡依旧,细长的眉微微拧起,怀里却抱着一个啼哭不止的孩童,骨节分明的手轻柔地拍了拍孩童的背。甚至这双手白日的时候还曾执剑将那位妖王打得浑身狼狈。
孩童的哭声渐渐停了,愣愣盯着谢情的脸,打了个嗝。
“这孩子委实可怜,这么小的年纪便被魔气感染,受不住疼日日都哭,今日也是奇怪,剑尊大人一抱他便不哭了,”一旁的医修神色松快,笑吟吟道,“剑尊大人抱孩子的姿势,比宗门里的师兄还要熟练。”
“师尊……”季微星走上前,漆黑的眼珠盯着那个依偎在谢情怀里的孩子。
谢情朝他颔首,将孩童交给医修,抬步走出济世堂,在长廊拐角的僻静处停下,“情况如何。”
“的确所有在丹云宗养伤的修士都会在夜里做噩梦,只是大部分都是单独的噩梦,唯有住在一个客房的道侣或是亲友会做同一个噩梦,谁的修为最高,便会将身侧之人一同拉入梦中。”
“七日前还只是噩梦,可自昨日起,不止有人像丹云宗宗主那般将自己埋进土里,一同入梦者还会自相残杀。即便刚入梦时能分清虚实,后来也会渐渐忘记自己尚在梦中,直到梦外的躯体受伤惊醒过来。”
“师尊想要探究真相,怕是得亲自入梦瞧一瞧。”
季微星望着他,道:“只是弟子不放心,可否让我陪在师尊身侧?”
“你一个金丹,陪在他身侧又能如何?”随着一阵炽热的气流迎面扑来,王浮风从天而降,双手叉腰走到谢情面前,颇为得意瞥了季微星一眼,“雪也扫了,你罚也罚了,确定还要将我这个大乘境拒之门外么?”
一个时辰后,子时已到。
客房里,谢情坐在榻边闭眼假寐,脚边是席地而睡的乖徒,房梁上倒挂着死皮赖脸不肯走的妖王阁下。
夜色渐浓,客房里寂静无声,烛火如豆,晃动几下后,无风自灭。
有什么东西在无声靠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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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情从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往事能称之为噩梦,即便是两年前让陆无量替他除去某些被纠缠的梦,也不过是因其太过惹人厌烦。
他睁开眼,入目是鲜艳的大红。
放眼望去,昔日暗沉阴森的魔宫大殿挂满喜庆的红绸,都在为接下来的婚事做准备。
谢情被掠去魔界的第六十九年,魔尊大婚,昭告三界。
这一日发生了许多事,唯独这场大婚无疾而终,成为魔宫不可提起的禁忌。
究竟发生了什么,谢情却如何都想不起来。
直到一个身影从床底的地道里钻出来,上来便要拉他的手。
“谢情,跟我走!”
是王浮风。
准确来说,是上一世的王浮风。
谢情仍旧坐在榻边,身上穿着婚服,唇色寡淡带着常年挥之不去的病气,搭在膝上的手削瘦苍白,手腕上的青色脉络清晰可见,似乎稍稍用力便能折断。
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病恹恹的人,曾一剑掀翻魔界十二域,三界恨他的人数不胜数,却又畏惧臣服于他冰冷的剑锋。
他面容平静,即便想不起前世这个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,已下意识开口:“我若走,所有被迫来观礼的修士都会死。”
“他想成婚,便成婚。”谢情听见自己冷淡道,“不重要。”
他不在乎清白,亦不在乎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