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从不妄自菲薄。
但有些谢礼,他即便受得住,也不愿意受。
“我不属于这里。”
因为太久不曾说话,他语速很慢,不疾不徐,略带沙哑,但擅歌的鲛人们听在耳中却犹如仙乐,愈发舍不得他离开,陆续围在了大贝壳旁边。
“可是恩人……您如今非人非鬼非妖非魔,也不属于外面那个三界了。”祭司不甘心,再劝。
谢情平淡开口:“我属于何处,我说了算。”
祭司与一侧的族长对视,知晓已留不住,只好长叹一声。
数十只鲛人手捏鲛绡在前头开路,谢情踩在鲛绡上,一步又一步如履平地,走回了岸上。
鲛族见留不住他,便替他准备了许多鲛族的珍宝。
毕竟在俗世,银钱比恩情更值钱。
谢情低低咳嗽两声,抬手扶正头顶的帷帽,袖袍垂落间露出纤细手腕上捆绑鲛珠的红线。
他从岸边走向他阔别百年的俗世,独独以谢情这个名字。
第87章 我们从前是不是见过?
青海镇似乎比百年前热闹不止百倍,三界修士都在街上来回走动,甚至每个拐角处还能看见巡逻的修士。
以防扎眼,谢情没有穿从前一贯的白衣,而是换了黑衣黑帷帽,走在人群里除却身段无法改变外,并不引人注意。
他随意寻了处客栈,在二楼的隔间临窗而坐。
“客官,您的茶请慢用,”小二端来一壶灵茶,规矩得并不过多窥探他黑色帷帽下的脸,显然对这样遮掩面容的散修见怪不怪。
谢情倒了一杯茶,压着嗓子咳嗽两声,杯中的茶水也随之荡起涟漪,漫出杯沿弄湿指尖。
缓了许久,待喉间痒意褪去,方才举杯饮下。
灵茶中纯粹的灵气冲刷过肺腑,终于让他经脉中的隐痛缓暂且缓和下来。
他垂眸,透过帷帽纱帘的缝隙往窗外望去。
只见大街上人群作鸟兽四散,空出来的祭祀广场中央,雄厚的魔气与灵力相撞,几根雕刻着海神图案的石柱背迎面飞来的法器搅碎成了齑粉。
“这是什么鬼东西?”谢情身后屏风另一侧传来两位散修的窃窃私语。
“什么叫做鬼东西,这可是千金难求的法器!谁能想到那位秋少主不修剑道后,竟折腾出了这么些法器,随便拿出一件,便能让化神期修士吃不了兜着走。”
“什么秋少主,他现在不是主动退出秋家自立门户了吗?该叫他秋殿主才是。”
“你说那位死去的剑尊若是知道他今日成就,会不会后悔没有收他?”
“呸呸呸,什么死不死的,剑尊永远活着,你也不怕被那个疯子听见你这晦气话挖了你的舌头。”
“哪就那么容易被听见,那瞎子再神出鬼没,三界这么大,他能就这么碰巧出现在青海镇?”
“哎,你说这秋无垠也快大乘境了,那位沧澜山姜却也快差不多了,可为何我瞧着他们这些后起之秀,总觉得比起剑尊在的时候少了点东西呢?”
“什么玄乎的说法,还是专心看打斗吧,快分胜负了……这个月又轮到魔界巡逻,也不知那白宿究竟想做什么,我们得在天黑之前离开,否则等入夜被封锁,又得下个月才能离开。”
“还能做什么?不就是为了招魂。招了一百年的魂,连个影子都没瞧见……啧,不说了,快天黑了,还是快些走吧,别看了。”随即是一阵逐渐远去的脚步声。
百年过去,青海镇已成是非之地,看来并不适合留下来。
谢情沉思间,街上的打斗已结束,那位秋殿主与魔界右护法打成了平手,瞧热闹的修士各自散去。
他不紧不慢喝完杯中灵茶,从袖中摸出一颗珍珠放在桌边算是茶水钱,起身走出隔间。
谁知踩下台阶时丹田内忽而一阵刺痛,谢情呼吸一顿,身形微晃竟是连扶手都扶不住,瘫软在了楼梯上。
他低着头靠在栏杆旁,薄唇微微张开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