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本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人,十指不沾阳春水,何曾做过这等端茶递水、伺候汤药的事?

即便每日需要她做的事情不多,但是被困在这里,她还是觉得身心俱疲。

更要紧的是,日日对着这张灰败如纸、死气沉沉的老脸,那点仅存的耐心早已消磨殆尽。

很多时候,她都盼着皇上干脆死了算了,省得折磨她。

但是大局未定之前,她还是要按捺着性子,千方百计保住皇上的命。

其实,皇上何尝不是这样吊着他们母子呢?

因为只有这样,他们才会努力伺候他,照顾他,生怕他一不留神,就一命呜呼了。

还好,过了今夜,她就自由了,解脱了。

当太子颀长的身影出现时,皇上下意识便是一蹙:“这个时辰了,你来作甚?”

太子心中冷笑,面上却浮起一丝讶异:“父皇,是您遣御前之人,召儿臣入宫觐见。”

“朕何时传召于你?”

皇上眉头锁得更紧,目光满是疑惑。

太子的视线,扫过一旁侍立的昭华夫人,只淡淡道:“传旨之人,的确是父皇御前伺候的人,至于是否有人假传圣意,还需父皇明察秋毫。”

皇上的目光也随即转向昭华夫人,带着审视。

但他终究没有当着太子的面质问,只是略显不耐地挥了挥手,声音疲惫:“罢了,你且退下吧。”

就在这时,刚才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慕容骏,却已快步上前,“哐当”一声,将沉重的殿门牢牢关上。

慕容骏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:“他不能走!”

皇上脸色瞬间沉下来,厉声呵斥:“骏儿!你这是做什么?”

太子静静站在原地,目光平静,只等着看慕容骏如何将这出逼宫戏码唱下去。

箭已在弦,慕容骏也彻底撕下了伪装。

他几乎是冲着皇上嘶吼出来:“父皇!事到如今,您还犹豫什么?下旨!现在就下旨废了太子!您不是一直都想让儿臣坐上东宫之位吗?”

他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光芒,手指直指太子:“对外只说他忤逆犯上,意图行刺父皇!满朝文武,谁敢质疑父皇的决断?”

“住口!混账东西!”

皇上气的浑身发抖,胸膛剧烈起伏,差点喘不上气来。

这些事,怎么能当着太子的面说出口?

即便他心中隐秘的打算本就是如此,但是这样摊开来说……

皇上看了眼太子,却对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,平静之下,仿佛蕴藏着能吞噬一切的寒意。

太子淡淡问皇上:“父皇,您真的打算这么做?”

“儿臣到底哪里做得不好?”

“慕容骏,又哪里比儿臣好?”

皇上被这平静的质问逼得哑口无言,一股混杂着羞恼和忌惮的情绪在心底翻腾。

正是因为你太好了!

好到让朕觉得如芒在背,如鲠在喉!

唯恐你等不及朕闭眼!

你是朕龙椅之下最大的威胁!

皇上强压下翻腾的思绪,终究还是选择,先安抚太子。

眼下这局面,绝非与太子彻底撕破脸的时机!

前些日子,他的确做了很多布局,刻意打压了太子的势力。

是,太子多年经营,根基深厚,党羽众多,短短时日怎么可能连根拔起?

按照他本来的计划,是要徐徐图之,在之后半年之内,把所有权力交接完毕。

那么他废储,就顺理成章了。

但一场摧枯拉朽的病,把所有的事情都搁置了皇上哪里还有精力再管这些事情?

慕容骏这个没脑子的东西,现在就和太子正面冲突,无异于引火烧身,自取灭亡!

蠢货!

“绝无此事!”

皇上强撑着精神,目光严厉地扫过慕容骏,“不要听骏儿胡言乱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