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后她看到对方挑眉,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:
“云笙?”
阿厘倏地睁开了眼睛,呼吸不定,心跳失衡,还未等缓下几息,又捕捉到窗外廊下的一道矮小的身影。
“谁在那?!”
惊出一身冷汗,未消的睡意登时无影无踪,阿厘悄然下榻,到床边摸到那只精巧的铜弩,戒备地绷紧了身子。
“夫人,是我,衣裳我都洗完了,晾在院中了。”
是先前那个顶工的妇人的声音。
阿厘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,但晓得不是什么坏人,便放松了戒心:“那你稍等,我给你算工钱。”
理了理头发,披上个外袍,阿厘把桌上包好的银子拿在手里,方欲开门,才意识到右手还攥着那袖箭,又放回原位才开了门。
“夫人。”那妇人就在廊下,离门口很近,见她出来连忙几步上前,指了指院中的衣裳。
阿厘本就为行善,只略瞧了瞧便把银子给她
那妇人默默接过布袋,手指感受到里面的重量之后微弱地顿了顿。
阿厘只当她是惊讶给的钱多,紧了紧外衣温声解释道:“我们这暂时不需要帮工,这些银子先给你,娘子莫要推辞,且安心拿着,只等我们再有需要便叫叁丁去请你帮忙。”
那妇人抬起眼,眼里有点红:
“夫人……夫人……”
阿厘正想安慰她,却猝然被一股大力推进房里去,踉踉跄跄得被仰倒按在桌沿上。
“夫人这等善良,那为何要逼死我男人!”
那妇人压低声音恨声说着,面容阴狠如厉鬼,死死捂住阿厘妄图呼救的嘴,整个人压制着她的身子。
阿厘惊慌至极,根本无暇多想,“唔唔……唔”地疯狂摇晃脑袋想要挣脱她厚实的手掌,顾不得后腰被桌角戳的剧痛,两只被扭折得变形的胳膊用力,双手死死扳着顶在自己肚子上的膝盖,唯恐她往下挪一寸,伤到腹中孩儿。
宛如蹬地野兔的两条细腿踢腾不停,那妇人横眉立眼,腾开手狠狠一掴。
阿厘歪了脑袋,脸麻了半边,整个脑袋嗡嗡作响,齿间的舌头鲜血淋漓,铁锈味瞬间弥漫口腔鼻端。
她的发髻散乱,外袍揉乱掉在肘间,雪白的脸蛋浮起可怖的红肿,鼻子里淌出两道血色,滴滴答答落在衣襟上,双眼失神地歪在桌子上,分明是被打懵了。
妇人咬牙切齿地握住那细白的颈子,虎口收力,看着她骤然涨红的脸蛋和鼓起的青筋,心头的痛苦却一点没减。
“你们这些达官贵人,随手给人七八两,那可是我们家老侯辛苦半年的工食银!”
“贱命有贱命的活法,我们和和美美,你们这些狗杂碎,偏要我们家破人亡!”
“好……害死我男人……”
“那我就杀了他女人!”
阿厘艰难地咳嗽着,拼命汲取一丝呼吸,两只手奋力拽着她收紧的手,秀眉凄然蹙起,眼里血丝水光一塌糊涂。
这妇人是侯宝文的妻子,前来报仇讨命,阿厘听懂了,却仍找不到反抗之法。
明明是侯宝文设计琮哥在前,明明是侯宝文招惹陈芳舟,她发出零碎的音节,像是兔子濒死的哀嚎。
眼前越来越模糊,脑海中所有的画面宛如走马灯一一回溯,她死了的话琮哥怎么办……
周克馑今日入梦,原是来索她命的啊……
这对峙的几息漫长极了,就要脱力之时,妇人的膝盖动了动,小腹立刻传来尖锐的疼痛,浑如一盆冷水浇下心颤魂飞,阿厘当即再次拼命挣扎起来。
那妇人眼瞧着这娇小的女人生机垂危,本以为就要成功,不察被这猝然的反抗撕扯地险些脱了手,惊急之下,手脚并用暴打已经滑到地上的人儿。
喉间火辣辣地疼,阿厘蜷着身子抱着坠坠疼的小腹,遭着这雨点般的暴击,哆嗦的双腿终于勾倒一个高脚香几,上面琉璃玛瑙六角灯触地炸裂,宛如一道惊雷,碎片噼里啪啦响彻崩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