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见郑淮明的脸色很不好,冷汗布满脸颊,湿了鬓边碎发。睡衣领口半敞着两粒纽扣,松松垮垮地坠在胸前?,是罕见的不修边幅。

“是不是胃疼?”

她将他扶着坐起来,靠在床头上。

郑淮明轻抿着唇,没有说话,但起伏剧烈的胸膛暴露着他的不适。

方宜将手探进被子,果然摸到他的左手用力按在上腹,掌心又湿又冷,大概是已经?疼了很久。

她轻叹:“我去给你倒杯热水,把?药吃了,好不好?”

刚一起身,却被他拽住了袖口。

郑淮明抬眼?,漆黑的瞳孔中有一丝无措和难过:“别走。”

方宜不知他为何情绪如此低落,只好柔声?顺着答应:

“好,我不走。”

坐回床边,他始终拉着她的手不放。

半晌,郑淮明压进上腹的指尖深了些:

“你不问我吗?法语的事……”

方宜看出他藏着此事心里也不好受,轻声?答:

“如果你愿意告诉我。”

“我不是故意瞒着你,只是……不想?让你有负担。”

她柔和,他紧绷的神情也略有松动,哑声?道,“……不想?这件事太沉重。”

听到这些话,方宜心中大概有了轮廓,又或者?,她早就隐约猜到。

“你是为了我学的法语,对吗?”

郑淮明轻点了一下头,任由她从自己手中抽走那本?护照。

这一刻,她隐约猜到,他一定来法国找过自己。

借着暗黄的灯光,方宜一页页翻开。

然而,印有海关记录的页数,比她想?象得还要多……

第一条入境时?间,是在她出国后第一年?春末。

往后近三?年?,竟有五条巴黎的出入境记录,最长的一次是两周,最短的只有四天。

方宜错愕地抬头:“你……来法国这么多次,都是来找我吗?为什么……”

又为什么没有来见她?

郑淮明目光低垂,如同一条湍急的暗河在黑夜中流淌。

“恢复听觉以后,我来图卢兹……看过你。”

他用的词是“看”藏身于陌生的街道,默默地注视着她的身影。

方宜内心有些不安,又问了一遍:

“那为什么不来联系我?”

郑淮明沉默许久,晦涩道:“能不能把?……灯关了?”

这样的明亮让所有痛苦无处遁藏,黑暗对于他来说,或许会好受一些。

方宜毫不犹豫地将台灯灭掉,房间重回漆黑后,又摸索着牵住他的手。

浅浅的月光落在男人眉间。

“我听说你被研究生录取了,如果这时?候来见你……只会让你徒增烦恼。”

“后来能留下工作,我真心为你高?兴……你终于从海城,一步一步走到了你想?去的地方。”

说到这里,郑淮明的手指紧了紧。

后仰靠在床头有些不适,他呼吸加重,身子微微前?倾。

方宜一动未动地凝视着他,清澈的眸光晃动,如同黑暗里唯一指引迷津的萤火,给了他说下去的勇气。

“所以……我当时?已经?先联系了医院,准备过来实习一年?,再考法国医生执业资格证……”

话音刚落,方宜眼?中已被不可?置信所填满。

大多数国人想?留法从医,都是先在这里读几年?书,拿文?凭后和当地人一起就业。即使如此,在法国大多数地区,外籍华人想?找到一家医院工作都不容易,更别提郑淮明口中的半途实习考证、找工作,简直难于登天。

毕业几年?,凭着他顶尖的学历和履历,在国内已经?有了很多积累,未来一片光明坦途。

来法意味着抛弃一切,重新开始甚至要付出百倍努力,才?能过上当地普通人的生活。

方宜干涩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