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虚弱,但低沉压抑,极具威慑力。

李栩张了张嘴,回想起这段时间几次的触目惊心。他知道只有眼前这个女孩能劝得住,还是一咬牙说了:“是阿托品!主任昨天上完手术胃疼昏倒了,还不许我”

“李栩!”郑淮明厉声打断,脸色陡然阴沉下去。

年轻的小伙子彻底不敢再说一个字,求助地看了方宜一眼。

阿托品。

方宜心脏突突直跳,就连不懂医学的人,都知道这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。可他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注射了。

一针药推下去,郑淮明缓了半刻,瞳孔慢慢聚焦,肩膀也逐渐松下去。

他眼中是一片死寂,仿佛一汪不见底的冷潭,风吹过,连一丝涟漪都没有。

郑淮明撑起身子坐直:“我没事了,你回去吧,别耽误工作……”

此时不合时宜温和的声音甚至有一丝诡异。

更是委婉的逐客令。

方宜怔在原地,脚步动弹不得。

郑淮明脸色依旧不好,胸膛一起一伏,呼吸又缓又轻。

不知是不是错觉,方宜竟感觉他吸进去的空气,还没有呼出来的多。

看着眼前的男人,她心里第一次如此空荡荡的。

她没有一刻更清晰地感受到,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之间已经筑起了一堵厚厚的墙。

“你住在值班室不方便,我在找房子了,找到以后我会尽快搬出去。”

方宜像是落水的人,本能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试图用这违心的话来激起他往日情绪上的波澜。

然而,这一次郑淮明出人意料地妥协了。

“房子……我让朋友帮你找。”说完,他像是疲惫至极,低声道,“小李,你开车送她回去。”

方宜失落地张了张嘴,怔在原地。

他坚持了这么久的事……居然同意了?

黑色在郑淮明身上显得尤为冷峻,没有了一丝平日的温柔,像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。

气氛平静而压抑,弥漫着一股无言的沉寂。

“行……”郑淮明抬眼,见她还站在原地,竟是强撑着要站起来,蹙眉道,“那我送你……”

明晃晃的威压。

方宜眼眶一下子红透了原来,他的疏离可以如此让人难受。

她不想走,可不走又能怎样?

“好,我走就是了。”方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噙着眼泪转身离开。

刚走过大楼拐角,李栩追了上来,面露愧疚之色:

“方老师,你别怪郑主任,都是我不好……”

“昨天我去值班室整理病例,桌上文件太多,就随手把猫粮搁到文件柜顶上了。小猫大概是因为想吃东西,才会顺着架子爬上去的……”

方宜垂眸,轻轻摇了摇头。

李栩大概不知道事情来由,她哪里会怪他?

可他们之间,早已不单单是因为这只无辜的小猫……

“你别送我了,你回去看看他吧。”她想起他灰白的脸色,心里仍是堵得难受,“让他别总忙工作,多注意身体。”

比同事之间还要疏远的关心。

方宜生怕再多说一句,没出息的眼泪就要掉下来,匆匆独自跑远。

在她没有看见的地方,原本好不容易坐起来的男人再一次折下腰,抖着手从夹克口袋中摸出一支透明的安瓿瓶。

没有包装,也没有药品信息。

剧烈的疼痛已经让郑淮明有些麻木混沌,无论是身体里残破的器官,还是已经无力跳动的心脏。他抽了一支,利落地推进血管,整个人死死蜷缩起来忍受。

医院正规渠道能拿到的药,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作用了。

那支阿托品,不过是不想倒在她面前……

他不想让她搬走,哪怕两不相见,金悦华庭的家也是两个人之间最后的联系……

可那又怎么样呢?他留不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