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宜一怔,忽而丧失了所有力气,浑身瘫软在郑淮明的怀抱里,失声痛哭。
郑淮明感觉到怀中女孩的颤栗,顿时心疼得手足无措。他说不出话来,只能将她拥入胸膛,在她柔软的发丝间辗转,急切又小心翼翼地去吻她脸颊上的眼泪。
泪珠滴落,是那么滚烫,在他心间灼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窟窿。
可上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,温热的潮湿早已浸透衣料。郑淮明垂眸深深地喘息着,眼前越来越模糊,最终还是陡然失去了意识,软倒在了方宜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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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晨两点,镇上的小诊所灯火通明,卷帘门慌乱中只拉开了大半,在黑夜中倾斜出薄薄的灯光。
瓷白的地砖上,几滴鲜血触目惊心,一路从门口延伸向诊室。
越往里,越是一股浓重的血腥气。垃圾桶旁,掉落着几团沾满血、看不清原本颜色的纱布。输液架上挂有几袋药水,顺着细管慢慢流入手背的血管。
即使是陷入昏迷,郑淮明依旧难受地辗转,可手腕被软绷带绑在病床架上,只能无力地喘息。
方才送进诊所时,他术后伤口大量失血,血压一度降到了危险值。来不及送到市里,是夏老伯将镇上诊所唯一一名医生喊来,但这里医疗远不比北川,医生只能勉强帮他紧急止血、缝合伤口。
看到出血的情况,年过半百的医生大惊失色:
“最多开完刀五六天,他在哪里做的手术,怎么跑到这里来!”
可在场没有一个人知道,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方宜。脸色惨白的女孩不说话,只摇了摇头,她甚至不知道他刚刚又开过一次刀。
诊所没有手术条件,局部麻醉的效果微乎其微,郑淮明昏迷中痛得本能挣扎,连一米八几的沈望都压不住,医生只能把他的手腕固定住,强行清创、缝合。
期间他痛醒过两次,反而是有意识时强忍着不乱动,咬牙忍到上不来气,又生生疼晕过去。
谢佩佩被这惨烈的一幕吓得大哭,摄像陈哥强拽她回院子休息,好几个同事也不忍靠近诊室,光是听到里面的声音就红了眼。
倒是方宜静静地站在医生旁,镇定得出奇。医生要什么,她利落地拿来,一包一包地打开纱布,甚至上手帮忙擦血,染了一手鲜红,也只退到后面用冷水清洗干净。
等情况稳定下来,方宜率先让大家都回去休息:“麻烦你们了,大半夜折腾这么一回……我在这儿陪着就行,你们快回去吧。”
将同事们送出诊所,后脚周思衡的电话就打来了。
他火烧火燎:“你现在在哪儿?郑淮明又不见了,他可能去找你了!”
“我在贵山……”她低声道,“他是在我这儿,你不用担心。”
“贵山?”周思衡脱口而出,暗骂了一句,“他几天前胃穿孔,在北川做手术切了四分之一的胃!你说他坐飞机去贵山了?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!”
方宜有些恍惚,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,脑海中却无法连成一个句子。
她缓缓扶着墙蹲下,重重地呼吸了几下,淡淡道:“我还有点事,先挂了……”
挂掉电话,方宜注视着病床上的男人,有些恍惚地靠在了冰凉的墙上。
郑淮明浅蓝的衬衣都已经被血染尽,黑色西裤看不出血色。他意识昏沉地陷在斑驳的床单里,手腕上是一道道缝合时勒出的青紫。
方宜失神地垂眸,只觉心脏已经被太多根针扎透、榨干,已经疼到连一滴血都流不出来了……
沈望一进门,就看到方宜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,靠在角落里出神。长发凌乱地拥在颈侧,露出一双满是血丝的杏眼。
他的心也跟着紧攥,上前将她搀到外面的沙发上,接了一杯热水。
“别太担心,明天早上送到市里就好了,会没事的。”沈望苍白地安慰着,想伸手帮她理一理头发,指尖滞在空中,还是放下了。
方宜缓缓地捂住脸,手肘撑在膝盖上,无力地颤抖:“为什么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