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淮明也是在这里看着她登记,前往法国交流。女孩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流中,直到她浅紫裙摆的最后一角也彻底望不见。

人来人往间,郑淮明站在原地,久久没有动作。身边女孩的笑谈、相依的温度都在短短几秒里消散殆尽。

他的身子不自觉晃了晃,微微低头,强忍?*? 下这一阵眩晕。手指已经碰到了口袋中的药板,犹豫片刻,还是没有拿出来。

见过方宜病床前担心的眼泪,他几次三番告诉自己,不能再依赖这些药片。

昏暗的地下停车库里,郑淮明靠在椅背上,一连抽尽了三根烟。方宜在身边的时候,他至少还能顾忌她的感受,强撑着一口气,去回应她的话,去关注她的心情……

指尖明明灭灭,他将车里的电台广播开到了最响,几乎是震耳欲聋的音量,深深地将尼古丁吸入肺里,大口大口喘着气。

稍微缓了一会儿,郑淮明始终记着明天还有早班手术,踩下油门,平稳地驶上道路。

机场附近较为荒凉,深夜车辆寥寥,都在高速地飞驰着。广播里是两位主持人欢快的闲聊声,从娱乐圈新曲,到市区绿化改造。

郑淮明的手指紧紧握住方向盘,强迫这些对话进入大脑,却一个字都没法真正听进去。

道路黑暗笔直,两侧的路灯飞快席卷,更多杂乱无章的片段涌入脑海,无法控制地在耳畔炸开。

最后一次见面,郑国廷陷在病床里,他那张凹陷削瘦的脸颊上,一片片瘀斑触目惊心。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,吐出“医生……”两个字。

告别仪式上,邓霁云眼底猩红,在亲戚的拉扯阻拦下奋力推开他:“见死不救的混账玩意,你还有脸过来!他好歹生你养你一场!”

良好的修养让她无法肮脏怒骂,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,却是熊熊的怒火和怨恨。

郑希哭着去拉母亲的衣角,却不知被人撞倒,公主裙上沾满灰尘,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:“爸爸死了,爸爸不要你的骨髓了!你为什么还要欺负我们!”

郑淮明被推了一把,背后重重撞在墙壁上。现场有邓霁云的亲戚,郑国廷的同事好友,还有许多他辨认不出的人,众人烁烁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,有唾弃,有怜悯,有责怪,有惋惜感叹,也有幸灾乐祸。

“看着人模狗样的,没想到是这么狠心的啊……”

“再婚以后就没管儿子了,那也正常,没感情呗!”

“听说还是个医生,连自己亲爹都不救……”

远处的红灯亮起,郑淮明猛地踩下刹车,冷汗从额角淌下来,浸湿了衣领。眼前那一抹红色化作燃烧的火焰,火化间里传来隆隆的声响,骨头连带着血肉一起,在高温炼狱中化作灰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