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3章(1 / 2)

一层冰霜。

仇薄灯轻轻地笑。

他抽出簪发的玉簪。青丝散落,玉簪划过坛沿,声清而远,与黑石崖上的水声响相合。玉簪划了两下,带出凄幽的曲调,忽的转划为击,曲调骤然拔高。拔至极高的刹那,歌声响起。

“洒金一何泣,冬到天池西。

池上崖高惊羽,梅开寒雪里。

歌声清越,随风直上,崖石的漫漫梅花与歌声一起,扬向天空的白月。玉簪击节,梅子酒在盏中跳跃。

“我欲折花问酒,笑我自寻忧虑,白发无归期!

“不如花深醉,醉去……”

风越扬越高,梅花转转悠悠,如飞鹤在空徘徊。雪越下越大,簌簌飞雪沾满仇薄灯的鬓发,仿佛过往与未来,都已经逝去,他站在时间缝隙,披散白发,自困无归期。仇薄灯声音渐渐低了下去。

“……醉去归白衣。”

玉簪击节碎。

寒浆溅地。

“对不起。”有人说,声音很轻,很慢。

仇薄灯慢慢抬头。

月华下,

银灰的眼眸,静如苍山雪。

第137章 我醉歌时君和,醉倒须君扶我

师巫洛一手按住太阳穴, 指节泛白。佩戴在腰间用来镇魂的琼镜,镜面水银波动, 在药谷隅山供奉数千年积攒的灵气凝成银线,飘荡而起,如雨落石潭,回归天地本身。他的眼眸在漆黑和银灰之间变幻。

最终定格在银灰色。

红彤彤的糖葫芦滚落在白雪中。

师巫洛跌跌撞撞站起来。

他一时觉得自己身处大荒,一时觉得自己身处人间,似真似幻。他看见飞花,看见白骨, 看见落木,看见污秽。他听见死魂的哭嚎,万恶汇聚的窃窃耳语,也听见雨声, 听见……有人击箸醉歌。

“……我欲折花问酒,笑我自寻忧虑, 白发无归期。

不如花深醉……”

歌声一下就把他从恍惚中拽回天池山。

师巫洛定定地看坐在黑石上的少年,看他一身风霜,黑发沾雪, 好似白首……太古的云与今朝的雪重叠, 白衣与红衣交错, 最后落在梅城的漫漫长街。街道上烟尘飞扬人声如沸, 他爱的人眉眼憔悴。

那丝憔悴成了拔不出的刺,密密麻麻, 一动就刻骨地疼。

他记起来了。

烛南、涌洲、天外天、夔龙镯……一切的一切的忽然如潮水涌来, 几乎要将他压垮。

怎么还是这样呢?

他怔怔地想, 怆然无声。

……梅城的小胡同,堆满秽物的排水沟, 遮蔽天光的灰瓦墙……怎么他的神君还是一身风霜?他想让他的神君回到云端,怎么如今他的神君,还是只能在淤泥里,同他这种已经见不得光的魔障一起挣扎?

你知道,不是么?

心底有一个声音在问。

那是千万年来漫长的,居高临下的审判。审判他的私欲,他的偏执,他的妄我。眼中的雪忽然就变得滚烫,烧灼,比大荒的晦风,幽冥的戾啸更尖锐,更地网天罗……你知道的不是么?

知道是谁让他走下不周山,知道是谁让他三入大荒,知道是谁让他一剑毁云城,自囚樊笼中。

毁掉天外天,重建云中城又有什么用?

他把神君拖累在人间。

“……醉去归白衣。”

玉簪断,琼浆碎。

师巫洛听见自己的声音:

“对不起。”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堆积满屋檐的雪塌下一块,砸在底下人的脑门上。陆净哎呦一声,跳了起来。旁边打瞌睡的不渡和尚一歪身醒了,问他怎么回事。陆净把落进后脖颈的雪扒拉出来,刚要回答他的话,传讯的“聆神”玉佩就亮了。

“谁啊,这个时候来瞎添乱子?”

陆净骂骂咧咧,随手就把传来的飞信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