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深夜来此,是知道白狮子白天没怎么进食,故而给它送些豆饼来。因是长公主最心爱的一匹马,那些马奴格外精心伺候,连饮食都繁杂细致许多,只是一样都不合它的胃口。
他的眼,看出了白狮子的哀怨和饥肠辘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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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下,您果真放心将白狮子交给他?奴婢听说叶嵘伤的不轻。若只是些寻常防身的本事,应当伤不了叶嵘……”晚月提灯跟在宋落疏身后,忧心忡忡。
宋落疏打了个哈欠,已是有些困了,含糊不清道:“你得空亲自去云裳阁一趟,仔细查查他的底细。人在我宫里,我不信,他能在我眼皮子底下翻天。”
“是。”
许是出去走了一遭的缘故,宋落疏合上眼便睡着了。翌日一早,焕公公亲自将她要的那幅百里行春图送了过来。
“您要的东西,陛下都记着呢。”焕公公脸上堆着笑,“除了这幅画,陛下还另赏了好些东西,都搁在院里了。”
宋落疏颔首,“有劳公公。”
晚月和琼花两人合力,才将沉重的画卷在桌案上铺开。此画乃是前朝古迹,画纸虽已发黄,但画上春色,历经百年仍栩栩如生,宋徵十分喜爱,一直将此画悬于御书房中。
焕公公搓着手,玩笑道:“若不是您要,陛下可舍不得将这画儿让出去呢。”
宋落疏笑笑,扫了几眼画中内容,便吩咐晚月把画挂起来。她没接话,而是问起了另一桩事:“陈念盈还在狱里?”
焕公公愣了下,才道:“是。审问了一夜,死活不肯透露她二哥的行踪,如今还在狱里头关着。”
见宋落疏不再言语,他忙说了两句客套话,道还有差事,便离开了长乐宫。
宋落疏盯着那幅刚挂起来的长卷看了许久,忽然起身,“琼花,随我去趟大狱。”
“啊?”琼花一愣,回过神来,连忙劝道,“殿下,那地方晦气……”
宋落疏已迈步往外走。
“殿下!”
琼花焦急地跺了跺脚,无法,只得小跑着跟了上去。
牢狱潮湿,地面覆着厚厚灰藓。
守卫恭敬地举着火把在前头带路,将宋落疏带到一间逼仄的牢房前。
陈念盈抱膝坐在里面,披头散发。有水珠从屋顶滴落,打在她的鼻翼、胸口。她浑然不觉,呆呆坐着,听见廊上传来的脚步声,才如木偶般抬起头。
待看清宋落疏的脸,陈念盈的目光陡然凶狠,她猛地站起,身上镣铐撞在一处,发出刺耳的声响。
“宋落疏!你这个贱人!”她用力摇晃着铁栏,恨不得伸出手去掐住她的脖子,“为何杀我兄长!我陈家到底做错了什么!要被你、要被你们宋家赶尽杀绝!我父亲是忠臣!为北安立下汗马功劳……”
宋落疏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混乱的话语,琼花警惕地挡在她身前,不让陈念盈脏污的手碰到她的衣裳。
陈念盈犹在喊叫:“我哥哥,我哥哥是你的丈夫!你竟然亲手杀了你的丈夫,罔顾天地人伦!”
丈夫?
宋落疏唇边扯出一抹冷笑。
他也配?
那般羞辱她的母后,甚至在洞房之夜便要唤两个婢子进来伺候。这样的人,也配称她的丈夫?
她慢慢启唇,不紧不慢吐出几个字来:“他是活该。”
陈念盈瞪大了眼睛。
宋落疏低头,拔下发间簪着的一支金钗。她握着那支钗,探进锈迹斑斑的铁栏缝隙之间,抵上陈念盈的喉咙。
金钗冰凉。
在陈念盈惊恐的眼神中,宋落疏冷声:“本宫就是用这支钗杀了你的哥哥。”
“你……”
陈念盈红了眼,胸口剧烈起伏,死死瞪着她。
宋落疏不打算再多说什么,陈家犯下的罪行,陈念盈从头到尾都不知晓,也不会明白。
她松了手,钗跌在地上,声响在漆黑的廊道上回荡。
走出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