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身世也渐渐不再扑朔迷离宁归玉原是京中大户的闺秀,后来落了个食尽鸟投林,流落到风月场所被迫卖艺。老鸨万般刁难,奈何宁归玉是个有傲骨的,两回寻死不得,遭到几顿毒打后反而越挫越勇,寻了机会逃出来,跟着运河的船只一路北上,这才逃亡到了燕丘。
小姐爱才,书生惜玉,孤男寡女在一处,以天为媒,这门婚事就这么成了。
男人们忿忿不平,痛骂甚么京城闺秀,到头来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轻浮货色。她一个弱女子又是怎么逃出来的?料想是用了狐媚手段坑了几个恩客,这才能来到燕丘,也就只有徐良康那个未经世事的傻小子会中美人计。
添了新妇的徐家就像乱世中的燕丘,哪管他外面凄风苦雨千夫所指,有彼此心意处,便是人间桃源。
宁归玉闲来也会和丈夫闲话:“外面的人都说夫君你傻,你知道么?”
徐良康往往点一盏油灯翻一卷书,头也不抬,“外面的人都说夫人你轻浮,你可知道?”
宁归玉总似个童心未泯的孩子,蝴蝶般轻盈地捕捉他落在床帏上的影子,“那,夫君可嫌恶我轻浮?”
徐良康抿抿嘴,笑意柔和,“夫人可嫌我蠢笨?”
一盏昏灯一卷书,映着绣绷上戏水的鸳鸯,就这么勾出无数个共剪西窗燕丘夜雨的情意。
宁归玉身体羸弱,但嫁到燕丘后不过一年有余,却诞下了一个男孩。新春小儿满月,街坊纷纷上门道贺,唯独城南的一户人家第二天才打发晚辈过来。
晚辈带着礼上门时,说起昨夜怪异,燕丘的家中无甚贵重财物,但昨晚却遭了贼。徐良康忙问起有没有贵重物品丢失,晚辈摇头,说人财两安。
宁归玉问起这家人为何晚来,徐良康便解释确然是事出有因,城南这家姓巴,在京城周围做地产生意,短短几年发了家,每年只有除夕前后才回故乡来过年。
其实徐良康在外听到,经商的人多少有些迷信名字或属相的冲撞,这户人家就是如此。巴老爷回来的时候听说徐良康娶了媳妇,原本很高兴,打算上门拜访,但又听村里的人都叫徐家的新妇作“玉娘”,表现得对这个“玉”字有些忌讳,便没有亲自过来。
谁知宁归玉听了,问了这家男主人的姓名,当下秀眉微蹙。
徐良康再三追问,宁归玉才说出实情“当年我爹尚在的时候,巴氏曾欠我家租钱,后来事出突然,这笔债也没有再追回来。”
巴姓不常见,又听说是在京城周围做地产生意的商人,宁归玉和徐良康一对,便对上了号。
如今债主住在这里,这笔债没有不追回的道理。
宁归玉思量过,对徐良康乞求道:“你带我去那家问一问罢。”
窗外正是冷雨绵绵,夹杂着细碎的雪。徐良康带上伞,陪宁归玉出了门。
自从巴兴言一夜暴富后,每年他回乡,想和他走动拉拢的人总不见少,时值家家拜年的初一佳节,更是门庭若市。
前来拜年的人只见徐良康举着伞站在蒙蒙雾雨中,一身麻布白衣也掩不住彬彬风华,抬步买过门槛,一举一动都是京城高门大户的优雅。
又有人看见他独自举着伞进了巴氏的门,没过多久里面便传出一声凄厉惨叫,跟随回乡的仆人再去看,只见大腹便便的巴老爷已经断了气,眼珠子惊愕得像要瞪出来。
鲜血从巴老爷的七窍缓缓流下,他的手还紧紧攥在胸口,似乎是死之前遭受了莫大的痛苦。
自那天后,徐家的新妇就不见了。就像她来时似从天降,走时也似人间蒸发,一丝踪迹也寻不着了。
奇怪的是徐良康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寻过夫人,依旧独自一人带着孩子,但无论村民再怎样乞求和游说,燕丘却是再没有像徐良康一样学识渊博的教书先生了。
巴兴言一死,他家的生意不久就落入外人手,剩下几个孤儿寡母相依为命。许是那天徐良康上门拜访的时间太过于凑巧,又也许是孀妇心怀怨怼,渐渐地从巴氏遗孀的口中流传出许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