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交车司机都难得地减速了许多,我在那趟比平时都要缓慢的公交车上,从起点坐到终点,反复分析了自己大脑中的每一分感受。

我确信那里面没有嫌恶和排斥。

但那里面有真实存在的心动。

大脑会反复重温那一秒,紧张的底色里有明显的愉悦感,回忆那一秒时,心脏的位置会出现隐约的拉扯感,像是喷发过后的火山,不那么剧烈,却始终有绵延的余震与温热。

难道我也喜欢他吗?我也是……同性恋吗?

我把额头抵在车窗上,去传导车辆的颠簸,试图用这种方式控控脑子里的浆糊,找到一个答案。

回家的时候,宋疏辞正在搬东西。

他从我父亲去世后搬来了我家,这一年我们一直是一起睡的,但他现在决定搬走。

我们俩对视了一眼,他又垂下眼继续收拾东西,没有说话。

这是出乎我的预料的,我以为他会因为那个吻或者我的仓皇逃窜揶揄我两句,因为那段时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,但那晚他只是沉默。我才突然反应过来,或许因为他在追求我的时候耍宝逗乐热情了太久,让我都忘了在我父亲去世之前,他本来就不爱说话。

我没有留他,我觉得我们应该冷静冷静,于是我帮着他把东西全都搬走了。

但我没想到先受不了的人是我。

我一个人躺在床上根本睡不着。

我需要听着他的声音入睡。

如果问我,对宋疏辞最深刻的印象是什么,那应该是无数个他抱着我睡觉的夜晚,他说话的声音。

那个声音和别的都不一样。

我喜欢把头抵在他的脖颈处,耳朵一般会压在他的肩膀或者胸口,这样我能最大限度地感受到他的体温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,我总觉得在这个姿势下他自上而下传来的声音也很温暖,带着平时说话时没有的一点偏低的、温柔的意味。

我曾经和他也描述过,我说应该就像是近视的人摘掉眼镜之后,看人带上了一层柔光滤镜的感觉,隔着他的身体听他的声音,也会显得更低沉磁性。

他吐槽我是没近视过不知道近视的艰难,近视的人摘掉眼镜只会觉得没有安全感。

我对此表示不信,并且反问他难道他是会没安全感的人吗?他让我问得哑口无言,说不过我就拉起被子把我埋在里面,试图堵住我的嘴,等我跟他缠斗一番扯开被子再抬头去看他时,他已经换了新的话题。

我很想他。

总是想我们在这间卧室里拌嘴聊天、插科打诨,一起写作业,或者打打闹闹的那些片段,偶尔也会想那个吻,想我之前很多失眠的时刻,总是在他的声音里入眠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