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晚的月亮很圆,奶牛猫第一次没有怕水,拼了命地游过去,挣扎着咬住两脚兽的衣角,把他往后拖,可却被人类轻轻弄开。

顾玉宁从水里出去,轻柔的把它放回了岸上,就在它以为人类不会再往河里去了的时候,少年整个人被刺骨的河水淹没。

那副场景并不可怕。

少年穿着白衬衫,月亮挂在天上显得十分皎洁。奶牛猫焦急地“喵”了一声,在岸上甩了甩自己身上的水,重新下河,却早已找不到了两脚兽的身影。

直到这时,它才反应过来顾玉宁一开始说的“谢谢”是个什么意思。

应该是……谢谢它陪着他走过了生命的最后一段路吧?

别墅区的大树下。

费劲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的猫猫又问:“然后呢?”

奶牛猫舔了舔爪子,明显不想说了,但还是道:“然后的事情就在你跟得那位人类身上了。他叫贺晟烊,是两脚兽的哥哥。他应该喜欢他。其他的,你再跟一跟这个人类就知道了。”

何止是喜欢。

说贺晟烊是“爱”顾玉宁都不为过。

听闻奶牛猫的话,猫猫起身,一点点朝那栋别墅中走去。

二楼。

一间漆黑的房间里,贺晟烊待在这里已经一个星期了,眼下距离顾玉宁下葬过去了一年。

哪怕时至今日,贺晟烊都没有想到顾玉宁会自杀,也没有想到,顾玉宁的父亲不是抛妻弃子的人渣,而是早已去世,并且还是为救顾玉宁淹死在水里的人。

每当想起这点,贺晟烊浑身骨缝都在疼着。

他不敢想顾玉宁死前的前一秒究竟在想什么。

当少年被水淹没的那一瞬间,会不会想起小时候自己丢失的那段记忆?

会不会想起他的父亲是因为救他才死在了那条河里?而不是什么意外溺水死亡?

在最后关头知道这一切的顾玉宁会是种什么样的心情?法医说过,死者落水后没有半点挣扎的痕迹,甚至连痛苦都不曾有。

卧室中。

贺晟烊坐在沙发上,放眼望去,这间卧室里充满了顾玉宁的痕迹。

而一年前,楚亦早在得知顾玉宁落水身亡的那天,就吞下了两瓶安眠药,他打算去找顾玉宁,却被贺父强压进医院里洗了胃,怒骂他不配去死,自此,楚亦一夜白头,也在参加完顾玉宁的葬礼后,失去踪迹。

后来,姜微跟贺父离了婚,穿着粗布衣裳,再不见往日的精致模样,带着仅有的几件行李乘坐火车去了小镇上,再也没有回来。

整个家就此支离破碎。

而唯一看起来正常的贺晟烊也没有好到哪儿去。

他照常参加了高考,也照常完成着工作,只不过在某天意外踏入顾玉宁的房间后,整个人苦苦维持的“正常”突然崩塌。

贺晟烊跪在地上,哭得狼狈的像个疯子,大脑不断陷入一场潮湿又闷燥的回忆中。

每每想起顾玉宁,贺晟烊的骨头缝隙都被彻骨寒冷的河水冲刷。

他食言了。

他没有将顾玉宁从那间宿舍中带走,他是杀害顾玉宁的凶手之一,也是促使少年死亡的幕后推手。

贺晟烊那天在医院里恨不得将楚亦掐死在那儿,他目眦尽裂地质问着他为什么要那么做,可楚亦却朝他难看地笑了笑,整个人摇摇欲坠地说:“因为我只有他了……哥。”

疯子。

彻头彻尾的疯子。

这一周里,贺晟烊每天只睡三个小时,其余时间都在安静地坐着,他推掉了自身所有的工作待在这里,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,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。

卧室内,贺晟烊只要抬眸,就能够看到顾玉宁的照片,少年很腼腆地笑着,背对着阳光面对镜头,很青春的一张照片,越是看,贺晟烊就越是想哭。

五脏六腑都在抽痛,但贺晟烊面上却没什么情绪,好像对此已经麻木了。

窗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