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回涯抬手在半空接住。

铜钱上带着一缕温热,她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,眸光流转,缓缓投向?他。

宋回涯有片刻自他身上看到了?某些相似的嘴脸,只觉他有种高高在上的伪善,自骨子里透露出一股腐朽的腥臭,好似妖魔装在无暇的皮囊下,连流露出的悲悯,都带着令她躁动的罪过。

她有种打翻这神坛,按着魏凌生?的头,让他也跪进泥坑里,逼他看一看肮脏世俗的冲动。

宋回涯胸口?燃着一团沸腾的火,眼神却是一片死灰冷却后的平静,看了?他片刻,到底克制住了?情绪。声音从嘴里发出,带着异样的颤动,略显谄媚地说了?一句:“多谢师弟。”

魏凌生?已走进屋,不再看她。

宋回涯将钱收了?起来,走出院落,发现宋誓成抱着剑站在门外,不知在旁看了?多久。

宋回涯朗声笑道:“师弟真是大方?啊,不愧是士族公子,手指头里漏条缝都如此慷慨,是我这种乡野粗人没见识了?。”

宋誓成听出她语气中暗藏的愠怒,知他二人之间嫌隙过深,难有余地,神色委顿地感叹:“世上怎么会?有这样的同门?”

“我知道我为何讨厌他了?。”宋回涯冷漠道,“可能因为,他是上等?人,而我是下等?人。”

宋誓成听得愕然,一时语塞,过了?许久才?问:“那师伯是上等?人,还是下等?人?”

宋回涯放下卷起的袖口?,轻描淡写地说:“师伯就不是人。”

宋誓成:“……”

他不平地抗议:“你骂他就好了?,怎么还捎带着骂我。”

宋回涯迁怒地“哼”了?一声,头也不回地从他身边走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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坦诚而言,魏凌生?其实不算是个多难相处的人,与茂衡门那帮目中无人的软脚蟹相比,他起码算得上安分,甚至宋回涯还颇喜欢同他相处。

这人实在是棵好用的摇钱树,晃两下,能叮铃哐啷掉下一整串。在他身边转悠一两个月,赶上宋回涯过往一年的积蓄。

他待阿勉更真切几分,许是阿勉最初那无条件的示好,给他一种难言的慰藉,与阿勉相处时,魏凌生?耐心细致,不见隔阂,连话也多上不少。

从光寒山到不留山,从毁家纾难到苟延残喘,魏凌生?不是看不到活着的难处,也不是无动于衷。只是如何也做不到如宋回涯这般习以为常。

相处一段时日,魏凌生亦领会了什么叫寄人篱下、仰人鼻息,与先前大有不同,懂得听从师伯的劝告,不再那般自以为是地孤高,慢慢放下身段,接受自己而今是半个草寇。

唯独依旧不愿叫宋回涯一声“师姐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