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宋回涯,你?这张嘴啊,到了江湖上,是要吃亏的。”老儒生连连摇头,语重?心长地道,“难怪你?师伯说你?这张嘴,比千年成精的蚌还硬,老道士拿开了光的剑都撬不开。”

掌柜的头回听见这么新鲜的说法,毫不避讳地放声大笑。

后方偷听的病患将话传开,一阵压抑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。

宋回涯哂道:“我就知?道我师伯背地里?四处编排我的坏话。他还同你?说什?么了?”

“你?师伯分明?都是在说你?的好话,只是你?脾气太差,”老儒生别有深意地问,“宋回涯,你?乐得别人?叫你?小魔头,却不敢听人?说你?一声好,这是为什?么?”

掌柜拨打着算盘,点头应和:“不错。”

后方哄笑的人?慢慢静了下?来。

宋回涯斜了老儒生一眼,转身离开。

老儒生没脸没皮地追上去,毫无长辈的持重?与尊严,苍蝇似地围着她?转,喋喋不休地问:“这世道叫你?怕做个好人?了?还是你?觉得自己做好人?是件羞于启齿的事?怪哉怪哉,老夫见过形形色色的江湖客,如北屠那般特立独行的也不在少数,唯独你?小小年纪,如此与众不同。宋回涯,不如你?与我聊聊,给老夫解个闷儿?”

宋回涯被他的聒噪吵得耳朵发痒,忍不住骂道:“老东西,找别人?聊去,跟着我做什?么?”

老儒生的脾气远算不上温和,被人?多骂一句都算是吃了大亏,如今却不忌讳宋回涯这一声“老东西”,两手一摊,摆出个苦兮兮的垂丧表情,说:“老东西我没几个朋友咯,那些个眼熟的大侠,要么远走,要么故去,再?要么随波逐流,也做了那为敌张目的显贵之人?,我多看一眼都觉得眼疼,只好来找你?这个小家伙了。”

他观察着宋回涯的脸色,见对方停下?步来,一脸浓重?的戾气,直勾勾地盯着他,表达着自己的怒意。可看似疏狂暴烈的性情,却收敛在薄冰似的平静之下?,长久未有动作。

老儒生终于确信了她?不过是色厉内荏,春风得意地乐道:“怎么?我不过是把快散架了的老骨头,你?打我一拳,我就倒了,无力还手,你?还任由我说,莫非是怕了我?”

他难得能在宋回涯这里?占得上风,指了指她?,手舞足蹈地兴奋道:“气得想打老夫,又不忍心下?手?你?师父说你?最是心软,世人?都当她?是看走了眼,一时糊涂,原来你?还真是个扯着虎皮装大王的小猴儿。在不留山上扮得那么刻薄做什?么?谁还不识你?真面?目?到外头唬人?去!”

“有病。”宋回涯皱紧眉头,拍了拍肩膀,宛如沾上了什?么脏东西,快步走远,唯恐避之不及,嘴里?骂道,“你们这帮混江湖的多数都有病。能与师伯厮混到一块儿去的,病入膏肓了。”

老儒生未得寸进尺,停在原地对着她?大笑。

宋回涯想着左右已经下山,顺道去街上买了些杂物。

上山途中,发现魏凌生果然回来了。

他脱了鞋袜,光着脚站在溪水里。衣衫穿得轻薄,袖口与裤腿卷起,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,低头对着水面出神。

这是宋回涯以前常做的事。

人?站在水流的冲袭中,身躯好似要向?后倒去,心慢慢沉淀下?来,最后凝成一块石,就那么无知?无觉地落在河里?。

宛如一场缠绵难醒的梦,潮水涨落,如风雨连天,却有种能自欺欺人?的寂静。

粼粼的波光映在魏凌生的脸上,他察觉到视线,转过头,与宋回涯远远对视。

浓淡不一的树荫从宋回涯的脸上扫过,她?不紧不慢地走着,脸庞被阴影遮得模糊,半隐半实的交错。

二人?中间仿佛隔着日月朝夕的距离,彼此看不真切,谁也没有说话。

直至相叠的林木将视线彻底阻断,宋回涯才收回视线。

倾泻的天光夹在阴影的缝隙中,连成一条明?灿的小路。宋回涯沿着阶梯,就要走到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