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回涯看着他,眼神中悠然不尽,徐缓流出的情绪,有片刻叫魏凌生相信是她生动而?混杂的情怀。

竟不是他的错觉。

他听见宋回涯反问?:“如果我不喜欢一个人,师弟觉得,我会对他说那些大胆又越礼的话吗?”

魏凌生有些昏头转向了,脑子沉得厉害,手不自觉松了开来。

他如坠梦里,说话的声音极轻,怕惊醒了自己,还?是那句疑问?:“为什么?”

宋回涯转身走到?路边的杏树下,抬手折下一枝初绽的白花,在?魏凌生不解的目光中,别在?他的衣襟上。

二人四目相对时,宋回涯笑?了起来,轻轻抚平魏凌生衣襟上的褶皱,说:“有不明白的事,好过胡思乱想。离开的时候,我就不来与?师弟辞别了,回来时再叫师弟来接我。”

魏凌生张了张嘴,最后只是应下,没有出口挽留。

他问?:“那师姐走时,我能送师姐把剑吗?那把铁剑快要断了。”

“还?不想换新的。”宋回涯摇了摇头,自然牵住他手,“走吧。我再陪你?走一段。”

·

一场小雨过后,这个冬天?的寒意似乎终于走到?了尽头,天?气?日日转暖。

春意闹得热烈,满城开遍红粉的桃杏,花繁似锦。

沈岁的腿脚逐渐康复,能下地行走,出门闲逛的时候,找到?了个新乐趣,日日腻在?郑九院里薅他养的花草。

宋知怯背会了一篇长达三百多字的文章,手舞足蹈地到?宋回涯跟前邀功。

赌鬼则整日去高府门前晃荡,泪洒衣襟。那痴恋缱绻的模样,看得众人不胜其?烦。

沈岁讽刺道:“你?若是不忍心,不如叫郎君问?问?她愿不愿意跟你?走,好趁早认清什么叫自作多情。”

宋回涯都没应和,赌鬼反来怨她,嫌弃道:“宋门主如今连处能落脚的山头都没有,我还?不忍心叫她陪我吃苦受罪呢。”

宋回涯:“……”

又过几日,宋回涯收拾好了行礼,准备择日动身,收到?封意料之外的信。

是梁洗托朋友给她带来的。

宋回涯坐在?院里,翻开信纸,入目光是自己的大名,便龙飞凤舞地占了半张纸。

“宋回涯,何时来我严家?堡做客?严老堡主近日身体康健不少,命我学字念书。

“我想死,常觉已死,又实在?推脱不开,寻不到?合适借口,否则该去京城找你?饮酒。或者你?写封信来,邀我前去不留山。”

短短一句话,宋回涯已翻过三张纸,尤其?是中间的“死”字,写得尤其?的大,恍悟难怪信件入手如此厚重,还?以为是梁洗对自己思念过深,特意作了本书出来表以慰藉。

宋回涯啧啧称奇,几行字翻来覆去地读。

看得出这顽猴确实是有用心,只是描出来的横竖撇捺各有风貌,奇诡扭曲,比重岩叠嶂的崇山还?难以翻越。

其?中夹杂着几个异常清秀的字,该是严鹤仪代?笔。

梁洗还?说:“我找到?一位号称举世无双的工匠,跟着他学了半月的铸铁,现下觉得打把神兵也不算多难。我那逆徒不许我替严家?那把传世刀改名,我决定自己铸把真?正的梁洗刀,下次见面?,由你?掌掌眼,再与?你?比一回,定不能输你?。”

后面?笔锋一转,改口道:

“对了,我近日有件私事,要离开严家?堡一段时间,归期不定,你?先不要过来。先给我写两封信,届时回去路上我绕去找你?喝酒,再给你?介绍一个朋友。”

宋回涯失笑?。

看来这封信是攒了有段时间,一字一句皆是梁洗的心血。想到?她每日念完书、练完武,还?要坐在?书桌前抓耳挠腮地给自己写信,宋回涯便忍俊不禁。

再往后翻。

“我到?了北宁,胡人的东西我果然是使不惯,好在?我不挑食,饿不着自己,你?不用担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