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宫人名唤锦橦,已经在苏澜身边服侍了数年有余,我那么多年对苏澜的控制到底没能抵得过他与身边的宫人朝夕相处。
当下,所有的一切全都再次指向宋岑。
别的官员都要我治宋岑的罪,我在所有人对他千夫所指的时候,再次朝他看了去。
他这时候……应当是怨我的吧,可他面上却是一派平静,甚至唇边还带着一丝笑,向来目中无人的他这会到底跪了下来,一字一句承认道:
「先太子的毒是臣下的,如今皇上的毒依旧是臣所下,是臣贪权贪生,狼子野心,请圣上降罪。」
我只是命人除去他的官服将他关进牢里,容后发落。
那夜,我将牢里的人全部支走,去瞧了宋岑。
我想告诉他,这忠臣我不愿再做了,我要同他站在一处,做彻彻底底的乱臣贼子,被人唾骂也罢,遗臭万年也好,不管如何,我都不会放弃他。
可当见到他,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他穿着一身白色里衣,将自己缩在一处,以保护性的姿态紧紧抱着自己,墨发披散,逶迤了一地,他面上没什么情绪,和当年他重伤坐在一地尸体中一样。
我轻声唤道:「阿岑。」
他意识到我来了,抬头朝我看来,眸中隐有一丝笑意弥散开来,他先我一步开了口:
「我挺庆幸你不是真的喜欢我,你若喜欢我,定然舍不得杀了我,我也会误了你的大事。
你若不喜欢我,爱的只是这张脸,那我死了以后,你没了我这么个阉人的掣肘,你可以找千千万万个美人,你会忘了我,快快活活地握着你手中的权柄去过下半辈子。」
他以为这一切都是我谋划的,以为是我给苏澜下的毒,以为是我指使苏澜指证的他,他以为我从来都不曾喜欢过他。
我嗓子哽得说不出话来,过了许久才平复了情绪,轻声问:「你凭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你?」
「在李贵妃死的那天,你说……如果你是苏正卿,定会比他做得更好,比他更冷心冷情,也比他更情深不渝。
在那一刻,我就已经明白了我的作用,我也早就做好了为你而死的准备。」他看着我,柔声开了口。
我当年是说过这些话,他却替我记了那么多年。
他惯会演戏,飞扬跋扈,骄横难缠,他学着当年宫里得盛宠的李贵妃,仗着自己的身份可劲地作,会指着我鼻子骂,也会想尽办法在我惹他生气的时候给我难堪。
只因当年李贵妃如何闹腾,苏正卿都未惩治过她,堂堂九五至尊将所有温柔都给了李贵妃。
似乎明面上看,一个仗着被喜欢兴风作浪,另一个则因为深爱着没有任何底线地宠着。
宋岑跟我说这么个旧事的时候,眼里神色难得黯淡,他曾经因为得罪了李贵妃被生生折断一截指骨,在他为苏正卿效忠了整整七年的份上。
宋岑说,他以为他们是相爱着的。
可最后的结局呢?
苏正卿借着李贵妃之手,逐一除掉了她的父兄,她的家族,最后一条白绫,没有任何留恋地将她给赐死。
我知道宋岑爱着我,唯一算错的便是他不知我爱着他。
他初时为自己而活,没心没肺利用我,却在真正喜欢上我以后,觉得自己低贱到了泥里。
他一直当自己是个阉人,是个人嫌狗嫌的太监,哪怕我说了无数次深情不渝的话,哪怕我救过他,不止一次地告诉他,我爱他。
他也从来都将自己代入成李贵妃,将我当成那苏正卿。
他其实在揣摩人心的时候聪明得很,惯会多想,所有的局势叠加起来,都让他觉得,我对他所有的纵容只是喜欢他那副好看的模样,只是想让他担下一切恶名,成为一个替死鬼。
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,他所有嬉笑怒骂,吃醋捻酸也只是去极力造了一个我爱他的假象。
他缓缓起身向我走来,隔着那栏杆伸手轻抚着我的脸,他笑起来的时候,绝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