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(1 / 2)

门诊楼前长了一棵一棵单薄的树,枝短叶疏,遮不住正午强光。往来和驻足的人很多,住院处出来晒太阳的病患,趴活儿的司机,蹦跳着等公交车的小朋友,报亭的老太太正为问路者指方向,还有,只为监视她一举一动而存在的人。

手机铃声持续不断,连翘将视线收回于屏幕,不做无用抵抗。

“你在医院?”电话的里声音清冷,听不出一丝情绪。

连翘不语。

“说话,小翘。”

“常规体检。”

“回去吧,我叫他们把报告拿给你。”

“别管我,就这一次,别管我,别查我。我求你……”

手机落到地上,她在树下的木板椅上坐下来,看自己的影子与斑驳的树影交叠在一起。原本不在同一平面的枝叶,因为光而模糊成一片,找不到分开的缝隙。

手中一叠尺寸各异的收据和检查单,连翘翻到B超片,扇形图案上深深浅浅的黑白色,看不出所以。医生说胎囊太小,无法确认具体位置,下周再做一次检查,才可以手术。  听到这诊断,她竟松了口气,像躲过一劫。

指尖抚过纸上每个可疑的小小黑点,喃喃问道:“这个是你吗……还是这个?好狡诈,故意不成长来逃避危险。”

停车场上传来咯咯笑声,连翘抬头,看见一个六七岁的小孩儿在车位的警示杆之间疯跑,突然被绊倒,趴在地上大哭。妈妈把他扶起,掸着灰尘哄道:“不许哭,自己摔倒的哭什么啊?人刘翔摔跟头了从来不哭。”

“呜呜……他不摔。”

“他也摔,他比宝宝摔得还狠。那么大个子摔一下多疼,你看人家哭了吗?你想不想当刘翔了?”

小孩儿抹着脸抽泣,点点头,眼泪硬是收了回去。

连翘的眼泪却忍不住,一滴滴砸在B超片上,滋润着那个位置不明的小生命。

段瓷整个上午对着报表逐个数字审视,半晌看不完一屏,前所未有的坐立不安,无法集中精神。他知道自己症结所在,因为第一次有这样一个人,让他不会对待。

小时工刚打扫过的房间,散发清洁剂淡淡的柠檬味,敞开的窗口秋风瑟瑟,窗帘翻飞。连翘喜欢窝在那只藤椅里晒太阳,有时会睡着,然后很满足地被风吵醒。

这场感情让她心口两难,过去种种被不时提醒,成为压弯她神经的重负,他不落忍。可每当打算主动去结束时,总横生细枝旁节。像不可更改的宿命。

做事如果缺乏一个足够的理由,人往往就会托辞为天意。

段瓷并不信邪,却也感觉冥冥中似乎有什么,在暗示他别轻易放手。又或许是他潜意识里,对分手的反抗。向来少梦的他,最近常会不现实地渴望,某个转身之后,能重来一次,他和她完美相遇。  杨霜打过电话问他几时能回北京,段瓷没心情哄孩子,敷衍说再过几天。挂下电话便开始懊悔,这种耐心可不适合为人父啊。

幸好连翘是不乏耐心的。

小孩儿像她那样狡猾,肯定不会很可爱,但是如果遗传了妈妈的口味也不错,起码,喜食脂肪可以让孩子有颗精巧的大脑。

惊觉自己在做什么之前,手指已经按下回拨。

杨霜正为表哥的冷硬态度犯郁闷,一见电话打回来,大乐,直称是赔礼道歉。  琳娜笑他想法科幻。

“连翘戴几号戒指?”果然是与期待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。

杨霜微恼,“我哪知道?都说了戒指不能瞎送……”

啪哒,手机掉在玻璃柜台上,砸得琳娜心惊肉跳。

关机时的来电记录,不打回去尚可解释,但再打过来就不能不接了。段瓷的脾气有目共睹,连翘不想惹火他,接了电话,也同意一起吃饭。

满桌美食色香俱全,照例是双份酱汁,连翘嚼着皮塔饼,心念百转,思绪乱飞。细胞都在脑子里待命,时刻准备应付这个风格迂回的男人,自然辜负了美食。

段瓷只纳闷她怎么吃得反倒比往常还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