段瓷半眯了眼,望着他,神情不似迷惑,也不震惊。
“那就买单吧。”安老板大方地摊手。
段瓷犯了一下糊涂,“她要去美国……”
从听见连翘名字起就急欲插嘴的小寒,此刻终于忍不住了,“你不会不让她走?” 二人皆惊。
半晌,安绍严柔声训道:“小寒,不行这么大声跟哥哥说话。”
小寒很着急,“爸,连翘出国了?”
“她在公司开会。”好笑地看一眼段瓷,安绍严说,“她不开会,我哪有时间带你出来玩。”
连翘听不见安绍严的得意,耳边是昆明项目回京的现场人员的汇报,开业筹备跟进,市场推广计划讨论确定。散会后又拿着前期商家访谈的资料,回到办公室里做盈亏平衡点预测。正算到最复杂的步骤,卡了一下,笔尾支着下巴,耳廓莫名发烫,越揉越痒,随手拿了水杯冰在耳朵上,发现窗外漆黑一片。
助理几时把灯打开的,她都没注意,办公室一片死寂,水银灯的白光映在玻璃上幽森凄凉。看看桌上那只银色的圆座LED钟表,不觉又是一天终了时。
大厦的空调已经停了,置身伏天的闷室,难怪连耳朵都热,连翘起身去开窗子。一个来回的走动,所有生理需求都来了,又想去厕所,肚子又饿。翻动文档,差得不是一星半点,索性存好盘带回家去做。
经过上次一闹,那些影子不知道还跟不跟了,自己开车走那么偏僻的路段,多少有些害怕安绍严这部几十万的车子为她招来祸端。
车混进夜色,担心也就没了。半空都是溷浊的尾气,一顿流星赶月开出了高速,似乎才敢放开呼吸。小区悉悉簌簌虫鸣不断,温度清凉,连翘心里喜欢,想到一本子数据未核,怏怏上了楼。高跟鞋哒哒,节奏有气无力,被对门的开锁声轻易打断。
“哟,才回来啊连儿。”老太太一嗓子,二楼刚灭的感应灯又亮了。
连翘被她这一诈一惊倒弄出了几分精神,“姜阿姨您还没睡啊?”
“演陈赓大将呢,趁广告我下楼买根冰棍儿。怎么就你一人儿呀?哎哟对了,咱楼下那小卖部没关门吧?”
“没,亮着灯的。”
“太好了。回头再说吧,我得赶紧去。”掩上门,穿着拖鞋就出去了。
连翘摇头笑笑,钥匙插进锁孔里一拧,到头了,心叫古怪。
推开门,客厅里有光,是角落里坏了一只灯泡的那盏钓鱼灯。
段瓷躺在沙发上,身上是她的白色珊瑚绒浴袍,头枕扶手,对开门进人全无反应,只有眉骨下方轻颤的睫毛,出卖了主人并没睡着的事实。
《你抱着的是只狼》吴小雾 ˇ第卌二章(下)ˇ
连翘默不作声,开了冰箱拿水。
怪不得刚才姜阿姨说了那么一句半截话,原来家里又有生人闯入。
那天在大家都不常去的酒吧偶遇,她以为他是跟杨霜同样考虑,结果这会儿又没任何征兆地现身,连翘感到意外。有些莫名奇妙,还有一点没头绪的紧张,总之不是反感。
那瓶苏打水沉寂了一天,微一挪动动,贴在瓶壁上的细密汽泡,便按捺不住地狂涌上浮,欢快蹦跃出水面。咝咝碎裂声中,她低问:“你喝酒了?”
他与她几乎同时开口,说:“刚跑上楼,少喝凉东西。”
声音很低,浑醇好听。
连翘想起第一次听他唱歌时,着实被震了一把。那次一伙人在俱乐部包房里玩,依稀是什么人生日,有几人打牌,另一伙玩骰子唱歌。牌桌上段瓷电话不断,被赶出局,恰巧有人点过歌去了洗手间,他便拿了空闲下来的迈克风跟唱。
那首歌连翘是第一次听,调子很干净,伴音极低,开头几句近乎清唱。包房里突然静了。就属坐庄的杨霜煞风景,敲着桌子催促,“狐狸,东风了。”
她随手打出去一张牌,侧耳听他唱:冷天气可以穿衣,心病却难以就医,错肩时烟草低迷,再坚强都有泪滴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