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楚承稷」喝完药,就见那原本温婉如水的女子,用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目光打量着自己。
他在军中久居高位,自然辨得出那目光沉静睿智,还夹杂着一分凉薄,是来自上位者的审视。
他眸色一凝,尚不及做出什么行动,四肢就似被抽干了力气,整个人瘫软下来。
他眼中一片森寒:“你在药里下了毒?”
秦筝理了理广袖,在榻边优雅落座:“药里没毒,是药和我身上的熏香合在一起,成了迷药。”
她和楚承稷之间是没有秘密的,自然也知晓楚承稷懂药理,不敢托大直接在药里做手脚,先前想点熏香被他喝止,她便想法子把那香弄到了自己身上。
“我知道你不是我夫君。”
她语调平静,这份泰山崩而色不变的从容,是她走过的那些光阴和她丈夫教会她的。
「楚承稷」明显愣了愣,大抵是生平头一回见到这般魄力的女子,他甚至在对方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的影子。
他问:“你何时知晓的?”
秦筝替他摆放好手脚,盖上薄被,“你睁眼的时候。”
这具身体曾是楚承稷的,本就病了这么时日,不能又着凉了,省得他回来了继续遭罪。
做好这一切,秦筝双手交叠放于身前,神情还是温和的,却又有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威严和贵气在里边,半抬起眸子看向全身脱力不能动弹的人,“你是何人,何故占了我夫君的身体?”
尽管心中早有猜测,还是需要验证一下。
「楚承稷」听到眼前女子的话,心中又一次诧异,世人皆惧鬼神,她倒是出奇地镇定。
这等胆量,还有她设计药倒自己的敏慧,属实是在男儿中都罕见。
莫名其妙到了这具身体里也非他本愿,他道:“我姓楚,陇西人士,本无俗名,一位长者替我取名承稷。”
话一出口,却见那原本从容不迫的女子眼尾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意:“你也叫怀舟?”
「楚承稷」一怔:“你怎知我的表字?”
有一瞬,「楚承稷」觉着那女子的神情是难过的,她问:“你来到这里之前,是何年月?”
他答:“隆安三十五年。”
“隆安三十五年……”秦筝默念着这个年号,她同楚承稷一道治理楚国,对他过去的事也了如指掌,自然知晓,这时候楚承稷还没一统中原。
现在的他回到了过去,曾经的他来到了这里……
秦筝望着那张熟悉的俊颜,眼角突然有些泛酸。
他是楚承稷,但他不是自己的爱人。
没有经历过那些风雨,没有死生契阔,也没有同她建立任何羁绊。
现在的他们,无非是两个陌生人。
在那滴泪划过脸颊时,秦筝转过了身,她嗓音一如平日里沉静:“我的夫君,是在隆安三十九年一统中原称帝,建立大楚,改年号为宣楚的你。”
「楚承稷」明显是被这番话惊到了,半晌没有言语。
秦筝去香炉前点燃了熏香:“在我夫君回来前,你便一直称病,暂居于此。”
「楚承稷」未料到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竟是五年后穿来的自己,他冷声道:“朝政不需他处理?”
秦筝回过头,只轻飘飘扔下一句:“我同他共治天下,他有疾,自是我代理朝政。”
「楚承稷」面上神情变幻莫测,显然是觉着这太过荒谬,他会色令智昏至此?
以这女子的手段,想来还真能让自己一直困于此地。
眼见对方要离开,「楚承稷」突然道:“你就这般确定,他还会回来。”
秦筝出门的脚步一顿,背对着「楚承稷」,用极为笃定的语气道:“他会回来的。”
“他说过,这万古江山,要同我一起看。”
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的,是两行清泪。
***
三百年前的大楚。
暴雨如注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