承稷望着字正腔圆念经的缩小版自己,脸上的巴掌印正好对着烛台,要多醒目有多醒目。

他对陇西楚家的记忆不多,瞧见这个巴掌印,才又忆起一点关于自己那个“父亲”的事来,样貌是记不清了的,不过甩巴掌的那只手他还记得。

毕竟他两世为人,挨过的耳光也就那一记。

师父问他恨吗,他当年确实不知道什么是恨,只觉那位施主六欲缠身、心魔深重。后来在佛堂里念往生经这一段他倒是不记得了。

太久远了。

没等他想太多,眼前的佛堂倏地又消失了,变成了寺庙的山门。

他已是少年的模样。

老和尚花白的胡须已全白了,苍老的脸上斑纹和沟壑交错,眼中有着淡淡的悲悯:“前魏亡国三十余载,这天下也乱了三十余载,诸侯割据,异族来犯,天下百姓苦战乱久矣!你生父战死陇西,你非是自愿遁入我空门,前尘还未斩断,此番下山,且去了却你的尘缘罢。”

他向着自己的师父拜了三拜,背起单薄的行囊,走向了下山的路。

当年他尚年少,没听懂师父话中的深意,在这场梦回中,他倒是懂了。

无论如何,他身体里都流着陇西楚氏的血,楚氏的存亡,关乎着陇西百姓的生死。

让他回去,不止是为了给他那个所谓的父亲奔丧,而是希望他支撑起陇西楚氏,支撑起陇西百姓的一片天。

前世若不是继母担心他争夺楚氏家主之位,百般诋毁设计他,他大抵也会照着师父所希望的路去走。

但万物终有自己的因果,他离开楚家,在乱世中独自辟出一条路来,大抵也是他的缘法。

……

“就是那个丧门星!出生就克死了他娘,老爷不过是出征前去寺里看过他一回,也被克死了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