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翊之因战功获封正二品骠骑将军,自然也位列其中。
与他并排同坐的,皆是些品级中上的武官。
其中一人本欲与他探讨探讨年初平定叛乱的战况,却被他那周身萦绕的冷厉气势迫得说不出话来。
那人不禁摸了摸鼻子。
这裴小将比他年轻二三十岁,他也是上过沙场的老将,怎么在他身旁反倒气势矮了几节……
裴翊之此刻正一瞬不瞬紧盯着端坐在右上首的公主殿下。
只见少女身着一袭洋红色牡丹纹袄裙,外搭淡粉色狐毛坎肩。高挽元宝髻并缀点珠翠,左右对称斜插两对金凤钗,衔着长长的珠串。
而端坐在她身旁温润如玉的男子,正是他的嫡兄,她的驸马。
裴翊之只觉喉头苦涩得厉害。
酒过三巡后,见少女悄然离席,他犹疑片刻,实在没忍住也跟了上去。
李康宁身披斗篷,不疾不徐走出殿外透透气。
崇华大殿虽宽敞明亮,可一众王公大臣及其家眷皆在席中,觥筹交错间,空气又闷又沉。
时在深秋,寒意瑟瑟,殿外的枫林尽染橙红,迎风“沙沙”作响。
盈月高悬,星光璀璨。
裴翊之立在不远处,就这般默默注视着少女,缄默不言。
约莫过了两盏茶的功夫,李康宁往回走,这才发现,殿前汉白玉栏杆后站着个高壮的男子。
再一细看,竟是她的小叔子。
跟随在她身后的芷兰与佩兰面面相觑,怎么又遇上驸马的庶弟了?
许是上回在隆福寺有过接触,李康宁对他多了几分熟悉。
眼下见男人这副呆呆愣愣的模样,她不由“扑哧”一笑,“二弟也出来透气?”
殿前的长廊挂满各色繁丽宫灯,在昏黄灯光映照下,少女娇艳的容颜增添了几分柔和。
裴翊之怦然心跳,忙不迭揖礼称“是”。
电光石火间,他倏地心念一动,“公主殿下,微臣有一事想请教公主。”
“何事?”李康宁扬了扬眉。
男人低声道:“自从上回在隆福寺添香祈福过,微臣便觉心里宁静了许多。听闻抄写佛经亦有此效,敢问公主可有什么经书是有助静心的?”
李康宁心下惊诧,“二弟想抄经书静心?这是为何……?”
眼前男人体格如此壮硕高大,她甚至无法想象他是抄写经文的画面……
裴翊之垂眸道:“年初,在西境疆场,微臣所在的小分队被叛军围困在叶羌河畔。”
“接连数月,粮尽援绝,臣等拼死突围,换来的却是横尸遍野。”
说着说着,他竟有些哽咽了。
“每每忆起这些场面,微臣便悲恸不已,心如刀绞。”
不过寥寥数语,李康宁眼前仿佛勾勒出一幅烽烟四起、满目疮痍的悲凉战况。
她声线微颤,“我在宫里的居所便有几卷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与《金刚经》,待会儿宴散你稍作逗留,我会命人送来,赠予你用于抄写。”
有什么东西像是冲破了一道道防线,汹涌而出。
裴翊之心跳如擂鼓,又开始得陇望蜀。
他沉声道:“只是微臣不知抄写佛经有什么禁忌,用什么纸,什么笔,什么墨可有讲究?”
李康宁思忖片刻,一时心软,索性道:“不若,你随我走一趟罢?回翠微殿我亲自给你演示一番。”
“微臣求之不得。”男人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。
佩兰欲要劝说一番,这裴将军虽是公主的小叔子,可到底是外男……
可没等她开口,公主便命她回一趟崇华殿,与帝后禀报一声她们先行离席了。
旋即,李康宁领着剩下的芷兰与裴翊之一同穿过苍震门进入内廷,并沿着狭长的宫道朝北走到底。
一座巍峨华丽的宫殿引入眼帘,正是公主所居的翠微殿。
因未正式入冬,各宫还